“原来在他心里,谢桓才是可以和他同心协契的挚友,而我,连一个弟子、属下都不如,甚至连追随他的资格都没有。”
也对,他们是被奉为北刀南剑的一代宗师,向来声名并称。凤箫吟与水龙吟相知相交,半生同行,早已成为武林佳话。
江玄可以为助谢家寻孟九转派出自己门下首徒远赴西域;可以因谢夫人欣慕,将凤箫吟相教外姓;可以一改避世绝俗的性格,主动参与武林纷争……
谢桓和他才是势均力敌的伙伴,他们才是这武林的领袖。而他武功平平的嵇闻道、他早已没落的广陵嵇氏,又算得了什么?
望着江玄离去的背影,嵇闻道忽然觉得自己可笑。抬起头,入目是江南旖旎风光,他愈发觉得陌生遥远。燕语莺声不绝于耳,也仿佛是在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他终究什么也没说。
……
第一战,是在雁门。
很难说这场交手是胜是败。因为顾门确实折了不少人手,但正道也损失惨重。
他们趁势追击,把顾云天逼至临安,缀成围合之势,第二场决战一触即发。
守在淮州的嵇闻道焦心如焚,终究忍不住赶去临安,欲助他们一臂之力,也向天下证明广陵嵇氏的存在。
然而,回应他的,仍是阻拦。
而且这次不止是江玄阻止他参战,连谢桓也劝他说:“顾云天不止武功登峰造极,更难对付的,是他的狡狯阴险。第一次他吃了个大亏,这次定会百倍千倍报偿回来,你还是暂且避开锋芒,以免陷落计中。”
“我虽武功低微,但已做好觉悟。就算战死临安,也是死得其所!”这次,嵇闻道终于忍不住一吐胸中抱负,只盼他能理解自己的满心苦衷。
可是--
“盈风、无风已经失去母亲,你若再出事,他们两个怎么办?”江玄却一再苦劝他重新考虑:
“顾门手段狠辣、毒计频出,绝不是仅靠武功就能取胜。我们都在想必要时不如解散六派合盟,以免牵连更多人徒劳送命,你何必在这个时候逞一时意气?”
……
盯着江玄和谢桓良久,嵇闻道没再说什么。
知己?朋友?
心中蔓起冷笑,嵇闻道缓缓摇头……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也从没看得起我,这就叫朋友?
……
第二次临安之战,正道却大获全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见正道势头大好,各派也纷至沓来,加入六派合盟,准备一鼓作气彻底歼灭顾门魔教,诛杀顾云天这武林魔头!
最后的生死一战定在淮水。众人士气大涨,形势一片欣欣向荣,然而,嵇闻道却总觉心头梗着一根刺,似乎有哪里不对。
脑海中掠过在谢府见到的谢酝身影,他忽然全身一震,定在了原地。
当时谢酝不知为何又在发脾气,一边哭叫,一边把尚是六七岁幼孩的谢酽推倒在地。
“我不要弟弟,我要妹妹!明明是妹妹!”
听她这样吵叫,正巧路过的嵇闻道还觉得是小孩子胡闹,感慨谢家长女生来残疾着实可怜。
扶起谢酽要离开时,他却听下人哄着谢酝道:“不是妹妹,孟神医都说是弟弟,大小姐难道不相信孟神医吗?”
“什么意思?”嵇闻道在旁不明所以。
下人于是解释道:“当年夫人怀孕时,孟九转恰在府中为大小姐医治腿疾,他也曾替夫人号脉,断言是个男孩。但后来偶然一个略通医术的朋友来府上,为夫人请脉却说是女儿,又恰巧被大小姐听到了。”
“结果后来孩子出生,果然是个男孩。家人都说孟神医是公认的杏林圣手,怎么可能连一个喜脉都搞错?这不,确实是他说得对了。那个朋友看来医术还是不精啊。也便没人放在心上。”
“可是大小姐一直记得这事,每次和小公子吵架时都会这样说:你不是我弟弟,我要妹妹!明明是妹妹!童言无忌,想必是大小姐嫌弃孟神医没治好自己腿疾,又讨厌弟弟才故意这样说罢了。”
这一插曲嵇闻道也未曾在意。可回头想来,一个人身上沾染一件怪事可以说是偶然,可若两次、三次,还能用偶然来解释吗?
喜脉是最最基础和简单的医术,那个朋友若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会大言不惭给谢夫人诊脉,还妄下断言?
还有西域一去三年,被派去寻找他的梅溪桥也险些失陷。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梅溪桥把定风波刻在孟九转的药材上导致丢失固然是自己的问题,可若孟九转哪怕看到一片药材的不对,也应该去问梅溪桥,归还定风波,而非用各种借口搪塞过去,不是吗?
难道,孟九转果然就是为定风波而来?梅溪桥之举,反而正中他下怀?
想到这里,嵇闻道悚然一惊。
孟九转一介大夫,要定风波神功何用?他背后的人……只能是他治病驻留多年的主家、派他去西域寻药、又在他失踪后请求江玄寻找他的--
谢桓。
嵇闻道霎时一身冷汗,再联想到谢夫人生谢酽的这一疑点,亦和孟九转有关。若孟九转在故意说谎,难道是为了误导谢夫人?做下这重铺垫,只为届时将谢夫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