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相处她知他们是真心的,可就是这份真心她承受不起!
深知官府对逃奴的态度与刑罚,这么好的一家子不能因为自己诛罪连坐。怀着私心,本想等生产过后将孩儿托付他们再走,可眼下,罢了。这孩子本也不是什么正经来历,合该与她一样早早了断才是。
不知阮明舒心声的窦蔻眸子暗了暗。
当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阿娘好好的跟你讲话,结果你自己在这边发疯;我的至亲怜你孤苦为你筹谋,可你却好歹不分疑心挖苦!这是病,必须治!必须要告诉她真正的绝望是自己给的!她身上那点事,除了她自己,没人当话本揣着!
阿婆阿娘身上的伤、阿耶青红的额头还有窦堰那闷了“竹笋炒肉”的屁股蛋子!
窦蔻越想越来气。随即便起身,疾步上前来到了阮明舒的跟前。
顾不得周围人错愕的目光,伸出小手探向阮明舒的额头,又回摸摸自己的,如此这般来来回回的两三次。似是确定了什么便一脸纯真的望向窦顾氏为首的几人说“囡囡记得祖父的留书中记录着一种狂症,说是好好的人如若被病狗咬了便会发热癫狂。可我摸了这阮家姑姑的额头,也没发热啊;那咋就突然发作了呢?”
再次看向阮明舒,皱着眉头小大人般的思量着。
“我没有被狗咬。”阮明舒觉得所有人都盯着她俩看,气氛过于怪异。
听得此话,窦蔻一抹冷笑闪过“既然不是被狗咬到染了什么疯魔的毒,那阮姑姑怎就听不得人话了呢。一天天睁眼闭眼哭天抹泪的,你可真是活在自己的剧本里全然不顾别人的心思。是是是,你是惨!没了爹娘,失了身子。可老天爷毕竟给你留了条命,给你们老阮家留了条根!”连珠炮似的,窦蔻专往她心窝子上戳“你怎地就不想想那位用自己亲孙孙换了你阿弟命的阿翁呢?他可不可怜?他那替罪身死的小孙孙就合该吗!哦,差点忘了,还有你那个替身,谁知道她是不是真就犯了死罪?又怎知她不是替你枉死呢。” 眼瞅着阮明舒想要辩驳,窦蔻压根就不给她机会“干啥,你想说啥?如果是什么宁可死也不要去那娼肆勾栏里。那我劝你还是莫要开口!你以为做个贞洁烈女就永垂不朽了?你以为那污糟之地就没大义之人吗?我告诉你,你是既浅薄又自私!既不想着寻你阿弟担负起长姊之责,又不去还报那阿翁护佑之情。满脑子就觉得人生无望,苍天不公!人家老天爷可真背不起你这个锅!”
说的有点累,朝着一旁早已被她这顿输出说懵圈的霍锦娘撇撇嘴“阿娘,口渴。”
被点名的霍锦娘连声应着,慌乱的倒了碗水递过去。
自家这天魔星吨吨吨的,三两口就干了个精光。瞧着真是渴坏了,便想再问一声还要不要。
“我说哪来着”窦蔻有点迷茫的扯了扯自己头顶的小啾啾,说的太起劲一下子没记住词。
霍锦娘顿时哑然,看来不渴了,又有力气鬼扯了。
“你说老天爷可不背这个锅。”窦堰兴奋的提醒道,瞧瞧这满屋子的人,就自个听的最认真。得意的向窦蔻挑挑眉,他一会要问问这老天爷背啥锅。原来老天爷有这嗜好?窦蔻咋知道的。
“没错,人家老天爷不背这个锅。”窦蔻假装没看见阮明舒已然不耐的表情“比起那些因兵灾战乱而绝了户的人家,咱们谁都没资格埋怨老天!因为至少咱们活着,唯有活着才有未来一切的可能。”
“说的好!”冯月仙被窦蔻说的心头热烘烘的,要不是周围几人都没啥动静,她都想拍巴掌来着。这小蔻丫讲的可真带劲!
窦顾氏眼神深邃的看向窦蔻,虽然表面平静,但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小孙女今日这般既是在为她们鸣不平,更是敲打提点阮明舒。这堪堪八岁的孩子怎会如此的机敏与通透!
“囡囡,过来阿婆这儿。”有些话到此就够了,毕竟让一个小孩这般说教,阮明舒今个是被落了脸面。
搂着窦蔻,轻轻的给小姑娘理了理那被揪的有点散乱的发髻。
“行了,该干啥都干啥去。我瞅着这天应该要放晴了,如果今夜没有雨水,咱们明天就动身吧。”略微停顿,本想再问问这阮明舒是否愿意跟着一道走。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罢了!随缘吧,现在说什么都不如让她自己冷静下。
阮明舒这会子心乱如麻,只觉得脸颊烧的很。懊恼为何一开始没将真心相告,闹成了如今这种局面!
而且自己是那么喜欢和在意窦老夫人!现今她竟说明个便要离去!
他们终是厌弃了自己,巨大的恐惧感向她袭来!不由的她浑身颤栗,一阵阵的目眩头晕。
窝在窦顾氏的怀里,窦蔻略显不安的抠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发一言。
似是察觉到了这小囡囡的情绪,窦顾氏低低的笑出了声“怎么?这会子知道怕了。”
“”窦蔻现在是真怂了,偷偷的瞅了眼阮明舒那边。见她惨白着一张脸在那愣神,瞬间更是有种负罪感。
“阿婆,我自是不后悔讲那番话的。只是,只是”她只是忘了那阮明舒是个有身子的人。万一她心性小,气出了什么毛病。那不就是好心办坏事,白瞎了自己骂这番话的良苦用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