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修了台阶,阶上砌着玉石,南雪音跟着太子一步一步往下走去,热水漫过她的膝盖,又盖过腰部,水波荡漾,她脚步逐渐有些不稳。
可萧攸澜还在往深处走。
他身量高大,热水到他胸膛时,南雪音已经被淹没了大半张脸。
她艰难地将脑袋探出水面,唤他:“殿下”
因为说话,热水往她口中灌入,她忍不住呛了两声。
萧攸澜终于停下脚步,回头望去。
她整个人都几乎没入水中,青丝在身后飘荡开来,在水面浮动,如同上好的黑色绸缎。
由于入水太深,她必须微微扬起头,才能呼吸到新鲜空气。
萧攸澜端详她的脸庞,尤其是下颌角,以及鬓发。
好一会儿,他并未发现端倪。
他松了口气。
南雪音的眼眶却忽然红了。
萧攸澜一愣,问:“怎么了?”
南雪音想要张口说话,可她还在水里,一开口就呛水,难受得紧皱起眉头。
萧攸澜来掌她的腰,南雪音便顺势靠进他的怀里,柔软细腻的手掌按住了他的胸膛。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肌肉迅速绷紧了,却并未将她推开,而是抱着她往上边走了两步。
“殿下……”
南雪音满脸都是水珠,眼泪混入其中,并不明显,只有她哽咽的嗓音显示出来,她在哭。
萧攸澜腾出手给她擦了一下,问:“哭什么?”
南雪音红着眼眸,“奴婢好像有点没用,一下就呛水。奴婢也想多陪殿下……”
不等南雪音把话说完,萧攸澜的大拇指忽然压在了她的唇瓣上。
他说:“你有用。”
南雪音抬眼。
她眼眶一片殷红,睫羽也湿透了,可怜耷拉着。原本清冷锋利的眼眸,锐气似乎被水融化开了,显露出湿润而又缱绻的万端风情。
萧攸澜凝视片刻,终是情动到难以自控的地步,低头吻上了她的眼尾。
南雪音闭上双眼,清晰地感受到他唇瓣的温度与形状,他在细细亲吻她的眼睛,吻去她的泪水。
她莫名想到,这好像比直接亲吻嘴唇更亲昵。
她又想,没有料到,会在这儿闻到熟悉的药水味道。
易容术从莲州发端,由她发展、精进,后来逐渐被人借鉴,反而用来欺瞒算计端王府的杀手。
为了应对那些人那些事,南雪音制作了可以融化面具的药水。
魏年果然记得她,也看见了她的眼睛,不愧是能成为东宫詹事的男人,警觉,反应快,意识到了她可能是易容而来。
若是她早些年做的人皮面具,或是其他人做的,自然早已在这汤池中融化、消解,原形毕露。
可是,她这次任务用的人皮面具是最新也最好的一种,药水对她毫无用处。
所以她顺着萧攸澜,任由他将自己领入水中。
再趁着机会呛水、掉眼泪,太子心里的那点儿怀疑,只会被心软和愧疚掩盖。
萧攸澜吻了她有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
南雪音的脸颊绯红一片。
萧攸澜越看越喜欢,心下柔软,嗓音也温柔,“沐浴吧。”
南雪音乖顺点头。
萧攸澜在合适的台阶坐下。
南雪音跪坐在他的身后,为他揉按肩膀。
他想到什么,捉住了南雪音的手,“算着日子,再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你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他偏过脸,问:“衣裳、钗环,或是胭脂水粉,你喜欢什么?孤给你准备生辰贺礼。”
南雪音感到意外。
她在萧鸣玉身边,从没有收到过他的生辰贺礼,以至于她都快忘了还有那样的一天。
她懂事道:“殿下给奴婢的已经很多了。”
“可是孤想送你。”
萧攸澜长久地凝视着她,黑漆漆的眼眸微发亮,语调真诚,神情可谓温柔。
往日清冷禁欲的太子爷,竟然会有这样柔软、偏爱的一面。
见她不说话,萧攸澜也不着急,最后捏了下她的手,温声说道:“你可以想一想,想到了喜欢的来告诉孤。不论是什么,孤都送你。”
南雪音顿了顿,才说:“好。”
沐浴池中的水凉了些,萧攸澜起身出来。
南雪音随行左右,为他拿来干净的毛巾,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萧攸澜看她浑身衣裙,连带着头发都是湿漉漉的,心疼又愧疚,问:“是不是开始冷了?”
南雪音难为情道:“是奴婢比旁人更怕冷。”
萧攸澜将毛巾盖在她的头发上,“等孤一会儿。”
毛巾有滑下去的趋势,南雪音抬手按住了,抬眼只见萧攸澜随便披了件外衣,迈步向外走去,在门外喊了飞鸿,“去拿一套衣裳来,按豆蔻的尺寸。”
“是。”
不多时,飞鸿拿来了衣裳。
萧攸澜接了往里走,递给南雪音。
南雪音双手捧住,万分恩谢,转头将衣裳放在了椅子上。
萧攸澜问:“不换上?”
南雪音真诚道:“可是奴婢得先伺候殿下换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