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一会儿，晚饭便准备妥当。用餐时，李二桥悄悄问李老六：“六叔，为啥大伯喊奶奶二娘的时候，奶奶激动得直哭啊？”

李老六见他发问，瞧了瞧四周无人，低声解释道：“你大伯自从亲妈去世，后来你奶奶进了李家的门，他可从未叫过一声二娘。毕竟当年你大奶奶去世，让你大伯对你爷爷有了怨气，所以对你爷爷后续娶的老婆，他一直心存疙瘩，怕要是跟这二娘亲近了，会对不起自己亲妈。说起来，你大伯也是个苦命人呐。”

原来如此。听完李老六的解释，李二桥便不再追问。今晚的晚餐吃得颇为愉快，尽管高翠花的死仍如阴影笼罩，但众人都努力活跃气氛，想让大妈陈道红和大伯李广章心情舒畅些。就这样，在众人小心翼翼的维系下，这顿饭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不知是隔阂已然消除，还是出于对李奶奶的感激，大伯李广章和大妈陈道红留下来，与奶奶闲聊。李二桥并未凑过去，而是独自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口。他的思绪仍被王伟强的话牢牢牵绊，虽深知不该纠结，却难以自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身旁响起：“舅舅，我可以坐这儿吗？”把李二桥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只见小凤那丫头端着板凳，询问能否坐在他旁边。

李二桥赶忙回应：“当然可以。小凤，以后跟舅舅和舅老太一起生活好不好呀？”

“好呀，你和舅老太都是好人，我相信妈妈也会同意的。”小凤笑着回答。

李二桥对高小凤的心态有些捉摸不透，心存疑虑却又不敢去探究证实，于是转开话题说道：“小凤，舅舅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呀？你想听《西游记》还是童话故事？”

“好呀，不过舅舅，小凤也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小凤未等李二桥作答，便自顾自地低声讲了起来。

“我那天看见三叔在和一个人吵架，吵得可凶了。我本来就不喜欢三叔，他老是打我，所以一听见他们吵起来，我就赶紧躲在墙角了，可不想让三叔发现我，不过，和三叔吵架的那个人倒是瞧见我了，还冲我笑了笑，后来那个人走了，我才发现他是个瘸腿，有一只腿一拐一拐的。三叔见那人走了，就把手里的一个瓶子随手一扔，就进屋去了。那瓶子正好就扔到我脚边了，我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就想着拿回家问问姐姐。

等我进了家，发现姐姐一个人躺在床上哭。我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话，我就把那个瓶子拿给她看，问她这是啥。姐姐问我是从哪来的，我就把三叔和别人吵架，然后瓶子被扔在那儿的事儿跟她讲了。姐姐盯着瓶子看了好久好久，然后跟我说，让我以后照顾好妈妈，别让妈妈被家里这帮畜生欺负。我也不明白姐姐这话啥意思，不过还是点头答应了。然后姐姐就让我出去了。

等到晚上，全家人都回来了，妈妈也回来了，可不知道咋回事，妈妈又被打了。从我记事起，妈妈就老是被打，好像家里所有人都能欺负妈妈，尤其是那个坏奶奶，天天骂妈妈，我可讨厌他们了，讨厌他们每一个人。

后来，我看见妈妈被他们拖进柴房了，我害怕极了。那个坏奶奶瞧见我了，还让我去叫姐姐做晚饭，说全家都等着吃饭。我吓得赶紧进屋去找姐姐，却发现姐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我怎么推她都没反应。地上还放着我刚才给她的那个瓶子呢，不过已经打开了，里边的东西都没了一半了。我怎么叫姐姐，她都没反应，我也不知道姐姐这情况是不是就像村里老人走的时候说的那样，再也回不来了。我想哭，可又害怕，于是就出去跟那个坏奶奶讲，姐姐身体不舒服，睡着了，起不来了。那坏奶奶和几个坏婶娘，一边骂骂咧咧的，说姐姐就是懒，然后就让我去烧火了。他们把要做的饭放进锅里，就留我一个人在厨房烧火。

我看到他们一帮人在那边开开心心地聊天、嗑着瓜子，妈妈却被扔在柴房里，姐姐我怎么喊也喊不醒。我好像那时候第一次有了恨的感觉，之前只是讨厌，可那会儿我是真恨他们，恨他们每一个人。既然姐姐起不来了，那他们凭什么能好好的呢？于是我就偷偷进了房间，把剩下的那半瓶东西倒进饭里了，我就想着，姐姐要是痛苦的话，他们那帮人也别想好过。做完这事，我当时还挺开心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堂哥和婶娘他们都骂我，说我连烧火都不会，把饭都做糊了，味道也不对，还不让我吃饭。哼，不让我吃就不吃，让你们吃，让你们吃完也起不来。果然，他们吃完饭以后都睡着了，就是睡着的姿势挺奇怪的，有的趴着，有的躺着，有的在地上爬了一会儿就不动了。那个坏奶奶一边爬，还一边让我去找医生，还骂我是个赔钱货，说我怎么做个饭都做不好，还问我是不是故意的。刚开始听她骂的时候，我还有点害怕，慢慢的，她就不骂了，开始捂着肚子叫痛，其他人也是，想站起来都站不起来，每个人都满脸痛苦，在那边低声哀嚎着。舅舅，你知道吗？我第一次觉得那声音听起来可让我开心了，我就站在那儿看着他们挣扎了好久好久，一直到最后一个人都不动了，我才离开，然后去找姐姐了。

我抱着姐姐睡了一夜，姐姐变得好冷好冷啊，我抱着她，还盖了两层被子，都捂不热，不像以前，我和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