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阔
◎你姓百里名东君,那百川东流,千里海域,当有你的足迹。◎
蓬莱方家传承千年,历经秦汉两朝,为了避免搅入争端,先祖定下了蓬莱弟子不得与中原往来的祖训。这个祖训,她师父违背过,她那名义上的师兄也违背过,东方既白虽然也是个离经叛道之人,但人各有志,她师父和师兄的志向在中原,她的志向在那片绵延千里的海。
再者,方家祖上师从鬼谷子,一怒诸侯惧,安居天下息,以天下为棋盘,以诸侯为棋子,纵横捭阖。虽然那些都是埋在尘土里的旧事了,但蓬莱弟子入中原就没有一个不搅得腥风血雨的,她师父这样,她师兄也这样。
她不一样,她爱好和平。
她想回东海,不想搅合进那些争权夺利的事情里去。
如果萧若风不是王爷,她说不定还真考虑考虑把人拐走……算了,不能想了,再想下去她也憋屈。
“东方姑娘。”
正想着那人,那人的声音就冒出来了。东方既白一皱眉,扭头朝客栈门口看去,萧若风披着一件白色的氅衣站在那儿,公子端方,风华绝代。
“饭菜已经上了,进去用点吧。”萧若风见她皱眉,心中微微一沉,有这般不乐意见到他么?
东方既白拍了拍劫海的背让它自己去找食,转身朝客栈内走去,经过萧若风身边的时候,一只温凉的手微微牵住她的掌心,她抬眼朝他望去,后者唇角轻轻一抿,似乎有些难言的苦涩在里面,“姑娘可是厌我?”
那微微耷拉的眼角,和竭力压下酸楚的语气,东方既白也不知哪根筋断了,“不厌。”
这个回答让萧若风的脸色好了一些,“那自今日起到姑娘离开,一切照旧如何?”
东方既白有点匪夷所思地看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眼好似在问怎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萧若风却垂眸看着落在他掌心里的葱白手指,心思不免游移,或许她不喜欢的只是他的王爷身份,对他这个人实则是有几分好感的呢?
如若不然,她该抽手离去才对。
想到这里,他抬眼看向那双柔情似水的眸子,她看谁都笑盈盈的,他想从里面找出点蛛丝马迹来,“可以吗?”
东方既白扯了扯唇,心里纳闷为什么感到憋屈的是她自己,被她拒绝的人反倒这么淡定,她索性一撇嘴,“随你。”
话音落下,萧若风的唇角却翘了起来,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那先进去吃饭吧。”
客栈里,雷梦杀和百里东君两个人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个什么,看到萧若风和东方既白一前一后走进来,气氛还是那么微妙,雷梦杀叹道:“我这个小师弟到底是不走寻常路的,你说他要是像柳月他们一样在柴桑城和东方第一次见面就见到她砍人,落地的人头就像冬瓜一样滚到脚下,会不会还生出别的心思来?”
百里东君对萧若风不太了解,想了想道:“那得看那时候是东方姑娘的人美还是人头更吓人。”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两者组合在一起,美的人更美,吓人的东西更吓人?
吃完饭,雷梦杀自觉坏了小师弟的好事,再次出发的时候主动邀请东方既白上车,她本也不爱骑马,既然萧若风自己不难受,那她还顾忌个什么,撩起帘子就上去了。
进了车厢,四目相对,萧若风见她进来眼里划过一丝讶异,随后温和地笑笑,“东方姑娘请坐。”
东方既白理了理裙子在侧面的长榻上坐下,马车里的用具准备得很齐全,一尊红泥小炉,拐角的地方置了案几,一边放着书一边放着茶具,无一不是低调精致,东方既白一想就觉得前面在马背上颠来颠去可太委屈自己了。
正想着,马车忽然动了,雷梦杀还没上来,支起耳朵一听就听得他和百里东君在前面骑着马聊天。她和萧若风对视一眼,后者轻咳一声,“二师兄憋了一路的话,这会儿可能是憋不住了。”
东方既白轻轻一扯唇,没说什么,头顶传来鼓翼的声音,尖锐的爪子在车厢盖上敲了敲。劫海在外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它主人出来,干脆停在车顶上懒洋洋地晒太阳,凌霄试探着挨了过去,前者略略睁开一只眼,嫌弃地一瞪,雀鹰低低地叫了一声,缩在了车盖的角落里,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马车慢悠悠地走了半个月,越往北天气越冷,他们从天启出来的时候天启才刚飘小雪,回去的时候离天启还有一半的路就已经随处可见雪花纷飞。
萧若风换上了厚厚的狐裘,不到吃饭的时间几乎不下车,有时车帘掀开会漏进一丝寒风,牵动了肺腑便会低咳几声。
车里的小炉始终烧着炭,东方既白虽说有真气护体不怕冷,但她习惯了海岛上温暖如春的天气,既然烧了炭,她也不爱下车,就窝在软榻上。
萧若风手里拿着一卷书,趁着翻页的空档抬眼朝软榻的方向一瞥,窈窕倩影倚榻而眠,不管哪个角度看都是不可方物的画卷。窥见她薄薄的罩纱下露出的肩颈,他垂眸悄无声息地将暖炉朝她的方向推进了些。
他倒是想给她披件衣裳,可她身上始终有护体真气流动,若是靠她太近很容易惊醒她,她醒了,他们反倒尴尬。
百里东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