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了。
“王爷成日待在书房里,对着棋盘出神。”侍卫看了眼身后静谧的庭院,低声说道。
书房里,胡错杨进门的时候一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掩唇轻咳了几声,身后的翠珠得了她的眼色将四面八方的窗户全都打开,光线落进昏暗的房间,翠珠的余光里忽然出现一截白色的衣角,吓得她心神一震,回过神连忙福身行礼,“奴婢见过王爷。”
案桌旁的人没吭声,甚至身形一丝晃动也无,翠珠斗胆抬头看了一眼,只见素来注重仪表的景玉王披头散发地坐在前方,面颊凹陷形容枯槁,和往日的形象相去甚远。
她颤颤地扭头看向胡错杨,“王妃,这……”
在王妃身边服侍这么多年,她是第一次见这个样子的王爷。
“去打盆热水给王爷梳洗。”胡错杨看着静默不动的萧若瑾,心底很不是滋味。
翠珠不敢离开胡错杨太久,出门叫了个小厮去做事很快就折回王妃身边,也正是她这一吩咐,她才发现偌大一座王爷的寝殿,除了守卫居然没几个人影。
王爷是王府最大的主子,必然不会有人苛待至此,唯一的说法就是这院子里的人都被萧若瑾赶出去了。
胡错杨一步一步走上前,定定地看着一动不动的萧若瑾,随后缓缓掏出绢帕沿着他消瘦得有些脱相的脸颊擦拭。
似是终于被身边的动静惊回了神,萧若瑾的眼睛动了动,微微眯起眼看清了来人,随后干裂的唇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落在胡错杨眼里充满了嘲讽。
她的手一顿,然后渐渐地垂了下去。
“怎么到这儿来了?”萧若瑾动了动唇,干涩的嗓音像是撕纸一样粗糙,话音未落他就像是记起了什么,“该是刚从九弟那回来,你也是来质问我的?”
胡错杨抿紧了唇,攥着绢帕的手指微微用力。
萧若瑾听不到她的回答,却仿佛早就知道她的回答,他的眸光微动,毫无焦点的视线从虚空转移到了面前的女子身上,他已经许久未曾好好看过自己的结发妻子了,如今……她的气色倒是好多了。
只要不见到他,她就会很好。
他的视线略略下移看到了胡错杨隆起的小腹,灰暗的眸子涌起了些许神采,那是他和错杨的孩子,他下意识地伸手想要去摸,胡错杨本能地后退了一步,翠珠更是反应极大地挡在了王妃身前。
这一挡,挡得翠珠背后爬满了冷汗。她迎着萧若瑾霎时变得充满冷意的目光双腿颤巍巍地就要跪下来,身后的胡错杨扶了她一把,“翠珠,你先出去吧。”
“王妃!”翠珠惊道。
“出去。”胡错杨平静地吩咐道。
翠珠又惊又惧地看着那一瞬间对她露出杀意的萧若瑾,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地挪到门口,生怕现在喜怒无常的王爷突然伤害王妃,她硬着头皮杵在了门槛边,坚决不让王妃离开视线范围。
胡错杨扫了眼翠珠站的位置,没出声再要求什么,而是扶着肚子在案桌的另一边缓缓坐了下来。
而萧若瑾只是冷冷地看了眼翠珠之后就收回了视线,他也没再看胡错杨,而是垂眼看着面前凌乱的棋局,嘴角挂着自嘲的笑,“你们都觉得我会伤害你们。”
他从未想过伤害他的至亲和至爱,可偏偏对他最重要的这两个人,却把他当成了最危险的敌人。
胡错杨垂眸抚着自己的小腹,那一瞬间她想起了很多,她想到了当年她满心倾慕的那个萧若瑾,温文尔雅,君子端方,人前人后对她呵护备至,望着她的时候心里和眼里都是她。
和面前的这个萧若瑾,判若两人。
萧若瑾捻起了一枚棋子落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低声道:“五个月了,孩子会动了吧?”
“嗯。”
萧若瑾沉默了一会,“你既然从九弟那儿回来,弟妹应该给你诊过脉了,她怎么说?”
胡错杨微微舒了口气,“孩子很好,既白说凌尘在她肚子里时不及这孩子闹腾,他现在很健康。”
顿了下,她道:“既白把过脉,这是个男孩儿。”
萧若瑾心中霎时浮起思绪万千,落在胡错杨眼里显得他精神恍惚,最终他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挺好。”
孩子好,她也好,都好,至于他好不好,已经不会有人在意了。
他目光怔忪地看着棋盘,胡错杨顺着他的视线注意到了这杂乱无章的棋局,她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因为身体不便极少出门,整日与琴棋书画为伴,当年嫁给萧若瑾以后,他们夫妻二人也常常坐下对弈,只是后来萧若瑾忙了,总是在和弟弟,和幕僚谈公事,身边人来人往,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足以支撑到一局棋下完了。
一只手将棋盘上散落的白子拣了出去,萧若瑾抿了抿唇,沉默地看着胡错杨将一方棋子拣出,最终留下满是空洞的黑子,他的指腹摩挲着指尖质地温润的棋子,而后将棋子放下,“于下棋一道,我从未赢过九弟。”
甚至在其他地方亦然,无怪乎旁人总说景玉王不及琅琊王,因为事实就是如此。
论文,他不及萧若风满腹诗书气自华,论武,他区区一个金刚凡境,更比不过年纪轻轻就入了逍遥天境的萧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