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楚,他要查的东西背后牵涉太深,他不想拉着她一块下水。
梁圳白的呼吸漫着白汽,神情比枝头的霜雪还峻冷几分,喊她的名字。
“董知雾。”
他还没接着往下说,知雾便微微睁大了眼,像是预感到什么一般慌乱地打断,逃避不想让他再继续说下去:“有什么话等下再说可以吗?我现在感觉有点不舒服。”
她低着头,温热的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摇晃,原本就苍白的脸白得近乎透明。
看神情不像作假,是真的不舒服。
看着她这副模样,梁圳白好不容易才硬起来的心又隐隐开始动摇的趋势。
他在心里暗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宇将即将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想着要不算了,反正也不急于这一天。
他转而伸掌牵住知雾的手,恢复正常的神情妥协般低头俯身问:“哪里不舒服?”
她的手温凉得有些过分,紧紧地反握住他的手,显然是被他刚刚的态度吓坏了。
“……送我回寝室吧。”知雾没抬头,语气低得几乎是在哀求轻喃。
梁圳白没有拒绝,就这样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回了宿舍楼下。
知雾望着他宽阔的后背,紧紧抿着唇,一股克制不住的失望像是吹鼓的气球般快速在心头膨胀。
这一路她都在等着他开口解释,然而直到走到了目的地,他依旧沉默着没有开口。
她憋着那股气,用力伸手从他手里夺过自己的教科书,头也不回地转身。
刚进楼道,就看见好几个女生围着寝室的宣传栏在奇怪议论着什么,还有几个人举起了手机拍照。
知雾心情不好,没什么兴趣凑热闹,正要上楼时,一张挂在板上摇摇欲坠的照片被风吹到了她的脚边。
她余光瞥见,脚步一滞,紧接着猛然回过头看向身后。
窗外刮起一阵穿堂劲风,恰好吹拂起她的长发,她的目光和被钉住了一般,死死望向那块狭小的黑板。
知雾的视力一向很不错,即使这样的距离也能够清晰看清照片拍摄的主人公。
——全都是她和梁圳白,有几张甚至就是刚刚他们在宿舍楼下的抓拍。
知雾瞬间汗毛倒竖,在周围人还疑惑旁观时,她想也不想挤进人群,伸手将那些照片一股脑全都撕下来。
她的手边撕边发着抖,手里抓着的照片一时没抓稳洒了一地,她也依旧不管不顾,直到将上面贴着的照片全撕毁。
有忘记放下手机的女生想上前帮知雾捡,被她崩溃地一把推开:“走开!”
“喂,人家好心帮你,你怎么还不领情啊?”
周围女生们觉得有些莫名,相视对看几眼,默默识趣地散开了。
只剩下知雾一个人跪坐在原地,身边是数不清散落撕碎的照片。
她知道那是晏庄仪无声的施压。
她清楚地知道知雾最恐惧的是什么。之前是一双有形状有范围的眼睛在看着她,而现在变成了一双没有形状也没有限制的隐形眼睛。
她甚至不知道是人群里哪张陌生面孔忽然伸出的手,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会有人偷偷对准她按下快门,更不知道有多少个藏在暗处的摄像头。
像是被看不见蛛网困住的一只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深陷,被包裹地喘不过气。
她却没办法和任何人倾述这份心悸和焦虑,包括梁圳白,只能任由着被无声吞没。
知雾跌撞地奔回自己的寝室,胡乱地翻出自己放在柜子上那一瓶瓶药,看也不看地倾倒在手心往嘴里塞。
药片很苦,用力吞下去的时候胸口涌起一阵阵的闷塞,但效力也极强,没多久她就开始犯困。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自己丢到床上,盖上被子恍惚地睡去。
……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雾开始清醒,外面天都亮了,她整整睡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
尽管因为药的缘故睡了很久,但她睁眼时却丝毫没感觉到睡眠带来的充实感,反而满眼憔悴,一看就没睡好。
知雾淡淡起身下床洗漱,舍友路过见到她这副明显反常的样子都屏息静气,甚至不敢在她面前大声说话。
药物带来的副作用很明显,她的头直到现在还泛着疼,低头漱口时因为眩晕差点磕到水龙头。
知雾撑着盥洗室缓了好一会儿才直起腰,紧接着像个没事人一样换了衣服出门。
今天上午没排课,她漫无目的地绕着学校闲逛了整整一圈,才终于记起来自己是要出门去买早点。
但她走反了好长一段路,甚至一口气走到了隔壁的公交站,站在了川流不息的大马路前。
知雾回过神来后对着自己自嘲笑了笑,只是吃了几粒药而已,怎么没用到连路都认不清楚了。
她低低咳嗽两声,插着兜慢慢启程往回走。
就在这时,421路的公车上慢悠悠地下来一个年迈的银发身影。
她的行动很迟缓,走路也有几分颤巍的,脖子上裹着厚厚的围巾,精神还算不错。
知雾即将要离开时被她局促地叫住了。
“小姑娘,那个……我想问一下,上誉大学该往哪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