砖墙被秋阳照的暖暖的,墙头的爬山虎已经泛出红色,悄悄的撑起一缕枝蔓窥探着小院里的人家。
房子现在还住不得,大概需要十天左右来修缮。
毕竟是上百年的老屋,年久失修。
常威抚摸着红漆斑驳的廊柱,心中感叹。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斯是陋室,十万一平。
常珑已经选定了自己的房间,她要挨着二哥。
西边两间屋是给俩老头的,第三间做了客厅,然后一溜四间房归杨敏和常家三兄妹。
小丫头嘟着嘴不高兴。
因为这里没她的房间。
“大舅舅的房间就是你的房间呀。”常威把她抱在怀里,轻声安慰着。
“大舅舅哒就是我哒。”小丫头顿时开心的小腿乱蹬,脑后小鬏鬏上几丝散发也随风轻舞。
大家都笑起来。
常威喜欢家人开开心心聚在一起的日子。
他能想到自己到了耄耋之年,子孙满堂,到了年节之时换上一身新衣,做好一桌好菜,孝子贤孙们回到院子里,然后一人抱着个手机都不搭理他。
夕阳落入莽莽原野,秋风裹着寒意,巷口的老槐树就好像异地恋,不是绿了就是黄了。
常家外院的倒座房挨着垂花门,这里是九十五号的女人们交流生活经验的地方,小王一声“常科长”掀起无尽波澜。
这个院里曾经有过一位科长,叫做常昆,两年前牺牲了,现在又有了一位。
还是姓常。
易忠海犹豫良久,一大妈端了杯茶水过来,“去吧,冤家宜解不宜结。”
于是,他走到倒座房外,敲响了常威的家门。
“一大爷,进来坐。”常威侧开身子客气着。
“不进去,不进去了。”易忠海连连摆手,没有进门的道理。
常威也不再邀请,指了指垂花门的位置,“有事吧?咱们过去坐着说。”
垂花门下有一些破旧的板凳椅子,都是女人们平日里坐的。
他让了支烟,易忠海没接,他便不勉强,自顾自点燃一支,轻声道:“一大爷,您说吧,什么事?”
易忠海沉默着,大概是斟酌话语,过了片刻才道:“常威,你是现在是科长了吧?”
“算是吧,正科级。”常威很随意的说着。
他喜欢炫耀,但只和看得起的人炫耀,易忠海显然不在这个范畴。
“这院里的一大爷原本就是你爹,后来他不在了我才做的一大爷,又从前院补了阎老师做三大爷,你现在也成年了,又是科长,这一大爷还是要你来做。”
常威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我特么才十六,你让我做大爷?
当然,这个大爷不是辈分。
勉强算是约定俗成的官称。
正式名称是:治保委员。
各院所谓的大爷大妈归属于居委会治保委,负责所在居民小组的防特,防匪,防盗,防火的四防工作。
九十五号院就是一个居民小组,前中后各选出一名治保委员,俗称大爷。
就好像我大清,大学士被称为中堂,这是尊称,在正式公文里还是要称职务,只有私下里才会使用。
还有制台、抚台、臬台、藩台、道台、府台、学台......
“不合适,我年纪还小。”常威摆了摆手,“而且阎老师做三大爷挺好的,您这样做以后阎老师怎么办?”
“不碍事,我退出来。”易忠海平静的回答着。
常威抬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大爷,这事我不能答应您,公安局的工作就够我忙的了,您看我都经常不回家,院里的事情更没功夫管。”
见易忠海还要说,他打断道:“上次您做的那个棍子,得空再帮我弄一个呗。”
“这个容易,我明儿就弄。”
“行,那就这样,我得回去了。”
说完他站起来就走。
不管易忠海是什么心思,他都不愿意做这个劳什子一大爷。
一毛钱好处没有,屁事还多。
我堂堂龙组组长,来当治保委员?
是我管居委会,还是居委会管我?
看着常威远去的背影,易忠海终于松下一口气,脚步轻快的朝着中院走去。
躲在屋里耳朵竖着的阎埠贵心神一泄,重重的跌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后院刘海中看着后罩房的月亮门良久,走回屋拍了拍刘光齐的肩膀,“老大,爹以后就要指靠你了,你也是中专生,以后也能当科长。”
贾东旭站在中院仰天长叹,唉,God is a girl——天道不公啊!
常威刚进屋没一会,许大茂拎着两瓶茅台过来敲门,人也没进屋,丢下酒笑呵呵的说了句“恭喜恭喜”就走。
今夜多少人无法入眠。
常威睡的很好。
走进派出所的时候,姜红霞揉着肚子坐在椅子上小脸皱起。
常威吸了吸鼻子,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姜红霞呻吟着,“胃疼。”
常威了然点头,“吃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