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位豹纹美男子说过:人心中的偏见是一座大山。
杜野受此无妄之灾,本质上还是他以往给人留下的固有刻板印象。
挨打时,供销社内外许多人只是看热闹,没人上前为他说句公道话。
常威没去看顾正的挣扎,缓步走到杜野身前,轻声道:“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常公安,我没偷钱。”杜野的鼻血干涸在脸上,和青肿混杂在一起,看着面目狰狞,却异常可怜,“我没偷钱,我不会骗你的。”
“他们几个人打你?”
“主要就是这个顾正。”
“你打不过他?”
“......他是官。”
常威深吸一口气,厉声道:“你没偷钱,不管是谁,都不能把小偷这个罪名栽在你身上。”
杜野呢喃着,他想缩回到角落里,可是看着常威严肃的小脸,一时间恍惚着没有动弹。
常威见他如此,只能在心里叹息。
官本位......几千年的封建糟粕。
他无意去解决这个社会难题......主要是解决不了。
拍了拍杜野的胳膊,他说:“去洗把脸,我会还你清白的。”
杜野轻轻的摇了摇头“常公安,不麻烦了,只要你信我就行!”
常威怒了,“我信你,那你的清白呢?你不在乎,你奶奶也不在乎吗?”
杜野呆呆的看着他,眼中裹上红色的水光。
突然又笑起来,大概扯动了伤口,痛的龇牙咧嘴。
顾正被抓了,因为“拒捕”,被治安办的几个小警察把脸打肿。
跟着一起来的几个人也走不掉,悄悄找相熟的警察打听了下,这才知道,面前的小警察正是常威。
常威,他们当然听过这个名字。
可惜这会没有电视,也没有互联网,没能把名字和真人对上号。
这些人哪里还敢隐瞒,一五一十的把案情交代彻底。
“昨晚下雨,我们有点棉花受了潮,那个小子......那位同志嫌压秤不肯要,就和我们一个售货员吵了起来。”
“顾主任出来后也不肯换,那位同志就不愿意买了,顾主任听说他是个小痞......待业青年,就说他是小偷。”
“后来......后来他们就打了起来,不,不是打起来,是顾主任打那位同志,他没还手。”
“挨了打,那位同志还是不肯要棉花,顾主任就要我们把他押到派出所来。”
常威听明白了。
一场明目张胆的诬陷,一群视若无睹的帮凶。
他抬头看看灰蒙蒙的天空。
一次又一次的降温,才让树叶变黄,
一回又一回的漠视,才让人心变凉。
杜野就是这样挨了打,还要背上小偷的罪名。
常威走进审讯室,纳闷道:“人家就是不肯买棉花,你就打人,还栽赃他是小偷?”
顾正身陷囹圄,却依然倔强不肯低头,狠狠的瞪了常威一眼没说话。
对于他来说,今天是奇耻大辱。
他是个正科级干部。
士可杀不可辱——you can kill me but you can't f**k me。
常威并不在乎他的态度,慢条斯理的找了把椅子坐下,“我对你诬陷杜野的事情没多少兴趣,不过你逼着他买湿棉花,大概在供销社里亏空不少吧?”
顾正吓的想要站起来,却被羁押椅困住,再也顾不得辱不辱的,连声道:“同志,对不起,是我错了诬陷杜野,我愿意赔偿,我愿意道歉。”
常威点点头,赞道:“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要不然你变回去?”
“我赔钱,同志,我赔他......五十块钱,我赔五十,我赔一百。”
“哦,那倒是不需要的。”
常威闲闲的,拉着衣服上散出来的线头越扯越长,连忙划了根火柴烧断,抬头正好瞧见顾正忐忑的眼神,“我一会安排人去供销社查账,希望你能撑住。”
顾正急的喊起来,“不行,查我们的账要经过区里同意。”
“别说你们,我现在要查你们总社的账,也没人敢拦着。”
常威站起来,看到顾正苍白的脸色,满意离开。
进来说这些废话,就是为了让自己爽一下。
不见顾正悔恨哀求的模样,他念头不通达。
原本还在赶卷宗的龙组成员带着派出所的经济警察出门,第一时间封锁鼓楼供销社。
一个小时后,区供销社领导跑来,大放厥词,却面对常威的强势态度,无功而返。
而这个时间段,龙组已经把鼓楼所的账目简单过了一遍,在经济警察的帮助下,找出顾正贪污证据上百条,涉及金额超过五千元。
两个小时后,市供销社领导到场,经过友好协商后,龙组停止继续深挖的动作。
商业和经济领域就没有不怕查的。
顾正法办。
供销社赔偿杜野医药费一百元,并敲锣打鼓登门道歉,为杜野恢复名誉。
全京城展开为人民服务再教育,并在各供销社内悬挂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