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只要出了太阳温差极大,午后阳光炙热,早晚生寒。
从供销社里出来,常威把小蛮搂在大衣里回到小院,听见厨房里的交谈声,走了过去,看到范团儿正在帮着摘菜。
从动作就能看出她的生疏,也就是在常威家里,换个地方,像她那样掐根去掉一寸长短,早就被人给赶出来了。
“想学做饭啊?”常威好奇的问着。
这问道了范团儿的痛点,因为是独女的缘故,她在家十指不沾阳春水,别说做饭,她衣服都很少洗。
但她居然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得跟着婶子好好学学做饭。”
“那行,好好学,到了川省你就可以下厨了。”常威鼓励着。
范团儿莞尔一笑,用小拇指把碎发勾到耳后,温言道:“我尽量快点学,不过我比较笨,大概只能下面给你吃。”
常威顿了下,拍着小丫头的屁股离开。
堂屋里,常威走进来时,小丫头挣扎着下地。
“有包包吃呀,是肉包包吗?”她颠颠的跑到八仙桌前,踮着脚,仰着小脑袋,看着桌面上簸箕里摆着的包子,伸手想抓又够不着。
“是团儿买的。”常妲走过来,拿了个掰开试探了下温度,把小丫头牵到墙边的椅子上,一边喂她吃着一边道:“刚才教你古诗,你听见大舅舅的声音就跑了,这会背给妈妈听。”
“鹅鹅鹅,曲项向天歌,白毛......白面包子好吃。”小丫头哇呜一口咬在包子皮上,塞的满满一嘴,大声的夸着,转身跑向常威。
常妲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教了个把小时,还是只会前两句。
“你呀,要是读书能向小舅舅厉害就好了。”
即便常威是常家的骄傲,但是如果只论读书的话,他依然要排在常天后面。
小家伙除了有次被人用钱收买外,次次年级第一,而且能拉第二名一个段位。
所以常妲教育小蛮的时候,都是用常天这个小舅舅来当正面教材,而反面当然是常珑。
就常珑期末考试的数学卷子,常威看了都佩服。
一天一元钱,一个星期就是十元,一个月一百元......你数学老师是放高利贷的吧?
常珑倒是不以为意,她囔囔着:“等我长大了,就去当公安,大姐,你看我的名字,王龙,倒过来就是龙王,以后我就是龙组的王。”
这话刚说完就被常妲急急忙忙堵住了嘴。
王是封建产物,可不兴说。
倒是常威被小姑娘的志气给震住,半晌后竖起大拇指,“那你好好加油,哥这个组长给你留着。”
杨敏这会刚好端着菜进屋,也听见了这些话,嗤笑道:“就你这个成绩还想当公安?你以为你是你二哥啊?”
常珑不服气的鼓着腮帮子,想了想今天已经初三了,不知道还算不算过年,便没有顶嘴。
万一“大过年的”已经过期,今天要挨揍。
常天在旁边憨憨笑着,“娘,我也要学大哥,当公安,以后我考公安大学。”
常威把小蛮揽在怀里拍了拍巴掌,肯定道:“小天肯定能考上。”
其实这是安慰,常天四年级,等他高考的时候,刚好是66年。
人生会有很多错误的选择,比如48年加入国军,66年参加高考,78年放弃深圳户口,88年卖掉浦东的房子,90年进入东北国企,19年卖掉家里的口罩厂......
但是常威依然鼓励小伙子好好学习。
常天得到了大哥的认可,开心的原地转圈圈。
他没有军功章,所以只能每次拿个第一名,然后把成绩单摆在爹的遗像前。
即便如此,他依然没觉得多骄傲。
在他小小的世界里,只有大哥的认可才是最开心的事情。
这会有文化依然是件值得自傲的事情,社会上也尊重知识分子,洪流时,上山下乡的青年依然会加上知识二字。
后来就被打成臭老九,然后改开,经济先行。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突然开始流行知识无用论。
常威思忖着这些问题,找不到答案。
......
这世界最抚慰人心的除了人间烟火气,就是一夜好眠。
在没有手机的年代,早睡早起不是件很困难的事情。
常威被踹醒的时候天色还未亮起,他摆正了常小蛮的睡姿,走到屋外,迎接着清晨的寒冷气息。
深呼吸一口气,排出肺部的浊气,整个人都清醒了。
今天是初四,假期结束。
刚走到单位,就看见姬晓望已经在门口等着,见到常威的那一刻,他欣喜着,立正敬礼道:“组长早上好。”
常威回了个礼,“昨天晚上回来的?”
姬晓望笑道:“嗯,昨天夜里到的,我怕再不回来,组长把我给忘了。”
人生有很多次选择,能改变命运的不多,比如投胎,高考,结婚......常威多给了他一次。
在津门当反扒大队的大队长很风光。
每天指挥着几十上百人,一言就可以决定罪犯的未来。
别说姬晓望,连他爹妈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