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扶清把写给家里的信请人寄出去,但是寄一封信,就要花一二十两银,镖局的人还一副不买账的样子:“就这个价,你们爱寄不寄,赶紧走走走,别耽误我们搬货。”
镖局里正赶着押镖送货,估计是桩大生意,也看不上秦扶清这一二十两。
江蒙脾气差点上来,被秦扶清拉住,正值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杜甫曾道烽火连绵之时家书抵得过万金,要是寄封信一万金,秦扶清肯定就放弃了。
一二十两嘛,下山时玄鹤道长就给了他不少银钱,至少寄封信是够的。
秦扶清出门时带的有钱,还不少,可惜上山时只顾着藏路引,阴凉被山匪收拢去,等他们的包袱还回来,银两早都没了,就算查,也查不出来被谁拿走的。
长耳如今也被山匪征用,因生的膘肥体壮,不输牛马,被人养的还挺滋润。
秦扶清交过钱,问镖局的人道:“大哥,这信何时才能送到?”
“不知道,不包一定送到,送不到也不退钱!”
络腮胡男人很不耐烦。
秦扶清睁大眼睛,“哎你!”
下一秒就被江蒙给拉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还以为你知道,干嘛非要花这么钱买一封不一定能送到的信呢。”
江蒙把他拉出镖局,秦扶清无奈,经历过后世那样便捷的运输服务,他还以为这里的镖局送信多少有点道德。
没想到竟然堂而皇之告诉客人,收了钱也不一定把信送到。
爱寄不寄。
这哪里是镖局,这是黑手党吧!
秦扶清和江蒙在镖局外停留时,镖局的人还在往院子里推车送东西,再装到准备好的驴车马车上,看样子这就是此次押送的货物。
三轮推车,有点像水泥斗子,这种车不好掌握平衡,不是熟练的人推不好。
秦扶清花光了玄鹤给他的钱,衣服买不成了,又不想现在就去找玄鹤,竟然有点无所事事。
干脆站在镖局对面的柳树下,看那些人一趟趟推着小车,像蚂蚁一样。
很快,秦扶清的经验之谈得到论证,有人推车时经过一块石头,没把握好车的方向,然后车翻了,高拢的麻袋轰然倒塌,摔落在地时,绑着的麻绳被重力压散,粗大的盐粒瞬间滚落一地。
霎时间,原本正常的街道静默了不到三秒,人像是出笼的丧尸,一边大叫着是盐是,一边扑过去哄抢。
“别抢!都滚开!这是扬威镖局的货物!不想死的都滚开!”
很快就有镖局的人出来制止,可一人之力,岂能阻挡众人之愿?
人们压根没听到他声嘶力竭的劝阻,扑在地上,用力抓住盐巴,往身上能装盐的袋子里装,没有袋子的就脱下衣服,用衣服裹住盐,抢了就走。
礼义廉耻,在这一刻都不重要了。
镇安府的盐价一直在涨,再涨下去,几乎与金价相当,明明当地一直在产盐,可百姓却吃不起盐。
以至于会丢弃一切伦理道德在大街上哄然抢盐。
这是何等的人讽刺。
有人去叫官了,镖局里冲出来一二十个打手,抓起抢盐的百姓就开打,有人被打的吐血,不得已松开食盐。
等官府来的时候,食盐铺的满地都是,被人踩了一个又一个脚印,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像是吹落的梅花。
没得来及逃走的人自然被官府抓走了,那散落的食盐被镖局的人重新用簸箕拢起,收回麻袋。
脏的盐,依旧能卖不少钱。
秦扶清和江蒙目睹了一场闹剧,没头没尾,离开现场后,他们回去找玄鹤道长。
沿路打听镇安府的盐价,一两盐比羊肉价格还要高。
在三岔路的茶寮坐下,要了一壶不到十文钱的茶,二人在此坐着等玄鹤道长。
茶寮里坐着的基本都是当地百姓,他们从不同的地方出发,在此汇聚,什么身份都有。
天气渐渐转凉,羊开始贴秋膘,这时候的羊价低廉,味道也最好。
一个贩羊的羊倌,腰间围着一圈羊腰带,操着很浓重的本地话,对众人说今年羊的价格比往年哪一年都便宜,他养了一年羊全都白羊了,到年关,一百多只羊全卖了,还不够家里人吃盐的。
一个人的苦闷,藏在自己心里是苦闷,说出来给大家听,得到许多相似的附和,苦闷就少多了。
有人说自己种了一年地,别说吃羊了,自己家都快吃不起粮了。
说听来的消息,今年镇安府又要多争粮税,说雍州北地的灾荒还没过去,到处缺粮。
大家唉声叹气,茶寮的主人家见气氛沉闷,主动给大家续了茶水,笑着道:“就别说咱们老百姓了,地主家都快吃不起盐了。我们这有个姓丁的地主,家里有两百亩地,两个山头,养了几百头羊,你们听过没?”
“他怎么样?难不成也吃不起盐了?”
“哎呀,现在盐多贵呀。就是吃得起,也都不舍得多吃,为了省下买盐的钱,他呀,就把腌的老咸肉给拿出来吃了。一家人吃饭时,老咸肉就挂在正中间,说是扒一口饭,看一眼老咸肉,这样就算吃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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