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叶南徽不同,镇妖剑的白光入体,识海之中多出的新的空间,对楼砚辞影响并不大。
夫诸和姜隐的事情他也并不关心。
姜隐飞升,夫诸成塔。
故事的结局早已注定,过程如何又有什么要紧。
他只在乎叶南徽。
楼砚辞想过,若叶南徽怨他让她等了太久,另选了旁人也没什么要紧的,他了解她,熟悉她,只要她还在他身边,还在这个人间,那他……总有机会。至于谢淮……或是其他人,他都并不放在心上,只要叶南徽还在,只要她还记得与他的过往,他不信她当真会如此决绝。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楼砚辞的心像塌了一个大洞,不断有风往里面涌。她为什么会记得轮回之事?
那轮回的十二次中,因那个傀儡所行之事害及师门,他起初确实为师门众人寻来药草,也的确为以白清枝为首的弟子,熬制仙丹。
可这一次的时间线还未行径至此,就因她的假死中断。
他并未行过此事。
她不该知道。
除非,她也身在轮回之中。
心间呼啸而过的风刮得更大,疑心一起,往日被勉强按下的猜疑便接二连三地涌现出来。此次,她为何假死?是真如谢淮所说,受尽仙山排挤不愿再待下去,才求得解脱?还是另有原因。又为何在初次见到叶珣时,面上并没露出相识之意。
以及……在镇妖塔前,叶珣承认是他,她又为何神色绝望,一剑杀了叶珣?不,她杀的不是叶珣,是楼砚辞。
他心一跳,从前那些说辞在这个猜测面前显得太过无力,但还怀着最后一丝希冀。
可若她也身处轮回,他不会认不得她,而她若携轮回的记忆而来,第一件事也不该是假死,她会拿着她那柄短刃,一刀捅进他的心口才对。这其中定有其他隐情。
所以他问了她第二次——
最厌什么时节。
叶南徽此鬼,十分专情,喜欢的便会一直很喜欢,厌恶的也会一直很厌恶。
他们结为道侣的那一世,每至冬季,叶南徽便会病殃殃地倚在窗口,窝在他怀里,看着满目凋零,白雪纷飞,整个冬季都不太会出门。“好冷啊。”叶南徽总这么说,明明身为恶鬼他,又修了仙术,她早就不惧严寒酷暑了,但她却振振有词——“我虽不惧,但世间一片雪白,让人看了就打哆嗦,就像夏日的时候,我看你穿一身红衣,也觉得热得慌,这是一种感觉。”说完之后便理所应当地换了姿势,埋在他怀中,颐指气使:“你明日也不许出去练剑了,陪我待着,不然这屋里人气儿都没有,看着冷。”他将她稳稳抱在怀中,低声应了她,她紧闭着眼睛,自然也就看不到他眼角眉梢中流露出来的喜意。
和她不一样,他从前最喜冬日。
只有在冬日的时候,她才会如此这般黏着他,他心满意足地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拿起她近日痴迷的话本儿,缓缓念了出来。不过,之后,一次又一次的轮回,让他开始憎恶起隆冬。
又一次轮回结束之后。
他终于懂了她之前的意思,即使灵力护体,但还是好冷。所以他问了她这个问题。
“最厌秋日。”
她的脸上浮现出几分厌倦和憎恶,像是被什么讨人厌的东西给缠住,“每至这个时节便恶梦不断。”恶梦不断。他听到这话的时候,眼睫一颤,心如刀绞,无数情绪在他心里翻搅。
“….…原来如此。”他尽力保持体面。
心渊深处,绝望将他吞没。
她不会再喜欢他了。
若…她也在轮回之中,若她也经历了他所经历的一切,她怎么可能还会喜欢他。怪不得这一世她每每见他,都要杀他;怪不得她要另选旁人也不选自己;怪不得她和叶珀说绝不原谅。他竟然还在白日做梦,想着她还喜欢他的脸,他还有机会。他垂眼看见自己的双手,轮回之中,就是这双手一遍又一遍杀了“她”。心魔适时地营造出幻象,第一次,他抑制不住地生出恐惧。逼迫着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那些他从不轻易翻查的记忆。
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和她截然不同的眼神,
以及和她天差地别的神魂。
他很确定,那不是她。
除了……第七次。
当春秋剑从傀儡的身体里拔出的刹那,那股不属于她的幽香散去,眼瞳里一闪而过他熟悉的眸光。
转瞬即逝,那时他不敢细想,匆匆略过。
可最终他还是遭了报应。
头骤然疼了起来,绝望和恐惧在他心里交织,他忍不住地发抖,好在镇妖剑的白光已经重新将他们隔离,让他不至于立即在她面前露了马脚。他就应该死在她的手中,心脉都已经洞穿,若不是那个人,他不会活着。
是谢淮。
他必须得死,他想。
可这样的虚伪转眼便被心魔识破——
“你想谢淮去死,当真是这个原因吗?”心魔发出嗤嗤地嘲讽笑声,“楼砚辞,你我之间又何必欲盖弥彰。”
楼砚辞垂着眼,没有说话。
良久,他抬头,透过夫诸的眼睛看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