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闪过一丝讶色,答道:“想不到孙太守竟也有望人之术,后生可畏。”
“医者医人病,亦医人心。”
冷不防一道清冷女声从外室传来,几人循声望去,正是林紫夜和李怡萱二女,却是刚刚将那袁府仆从重病的幼子诊完了脉,翩然而进。众人只觉室内昏暗光亮为之一振,平添了几分艳丽。
李怡萱牵了牵林紫夜衣袖,提醒道:“紫夜,不要无礼。”又对几人一一颌首致意,便轻轻站到孙原身后,不再轻动。
袁滂实在想不到二女如此惊艳,不禁赞叹道:“如此美人,想来是孙太守的宝眷?”
“正是。”孙原无意细说,便道:“时辰不早,便让紫夜诊一诊脉罢。”
袁涣点点头,出去外室,吩咐家仆取了跪榻来,又吩咐人去准备晚食和客房。这边华歆却道:“客房却是不必了,太常驿馆离此不远,宵禁前回去尚来得及。”袁滂一边点头,一边却不禁猜想起孙原和华歆之间的关系,便道:“居室之内,本不便宴请,如今时辰匆忙,不知各位可愿在此同进晚食?”
若是寻常,袁滂必不会如此说话,一来是有女眷在场,二来卧室居处外人不得入。只不过如今状况实在特殊,寻常医匠倒也罢了,眼前这位林紫夜姑娘却是孙原的亲眷,眼见得孙原与华歆已是到了不避内眷的地步,袁滂自己与华歆更是忘年之交,倒也不太忌讳了。他哪里知道,华歆与孙原不过相识半日,哪里算什么不避亲眷的好友,只是孙原与这两位佳人实在不拘俗礼而已。袁涣却是知晓孙原与二女亲密,听到袁滂这声建议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孙原、华歆二人竟然点了点头,大为愕然,只得听从父亲吩咐,命人在室内增添食案。
林紫夜却是不管这些,径直走到袁滂身侧跪坐下来,吩咐道:“请袁公伸手,容妾身诊脉。”
袁滂点头,又复躺下,伸出手来给她诊脉。林紫夜伸出手来,按在脉上。身边袁涣直觉得那指如春葱,肤若凝脂,隐约间闻见这美人医者的身上传来淡淡香气,一时间心猿意马,好大功夫才敛了心神,却见紫衣美人站将起来,道:“青羽说得不错,脉象颇为沉稳,并无病症。”
袁滂笑了笑:“果然妙手,老夫这病装不下去了。”此语一出,身边的袁涣不禁大觉尴尬。
不过林紫夜随后又道:“不过年纪已长,来往行动迟缓,时间一长身体总会出些症状。还需多动动,多见阳光。人体如刀,久置则锈,总归不妥。”
“好一个‘人体如刀,久置则锈’。”袁滂哈哈一笑,“姑娘比喻恰当,老夫却是第一次听说,受教了。”
袁滂声名远播,这句“受教了”却是天大的面子,寻常人早已喜出望外,奈何林紫夜实在不愿搭理这等俗事,便起身径自走到孙原身侧去了。
这边袁涣、华歆却是着实见识了“不拘俗礼”,心中想着这位孙太守一家竟都如此天马行空。
袁滂也不恼怒,看向华歆道:“听曜卿所说,子鱼是和孙太守同来的,其中当是有些缘由,可否与老夫讲讲?”
华歆笑道:“今日公子亲赴太学,征募了一批掾属,歆忝居魏郡郡丞。”
这边袁涣不禁目瞪口呆,华歆在太学之中是何等身份,乃是第一等的人物,竟然委身一六百石的郡丞,当真令人吃惊。袁滂却是浑不在意,把“公子”二字听了个真真切切,反问道:“子鱼不称‘太守’却称‘公子’,这又是何道理?”
华歆也不拘束,便把与臧洪、射援、赵俭几人商量称呼的事情说了一说,更让袁滂惊讶:“骢马御史的儿子、蜀中赵氏的子弟、臧旻将军的爱子、北方诸谢的后人【注1】……孙太守当真慧眼识人,可比古之孟尝君,这‘公子’之名,却是恰当之极了。”转头看向孙原:“不知老夫这不成器的儿子,孙公子觉得如何?”
适才华歆说话间,室内已经添了数张食案,几人都已分宾主入了席位,加上袁涣知道林紫夜体弱怕冷,特地命人添置了火盆。此刻孙原正在席上,听袁滂如此问话,不禁笑道:“袁公知名朝内,令郎更是太学高士,自然是一流的人物。”
孙原居客席,下首是华歆,身后是李怡萱和林紫夜两位女眷的食案,对面便是袁涣的陪席,当下便起身冲对面行礼:“太守谬赞了。”
袁滂手抚须髯,悠悠笑问:“老夫意欲让他出去历练,不知孙太守可愿募入府中?”——先前称“公子”自是袁滂开开玩笑,如今“太守”出口,已带了些分量。
孙原和袁涣都是一怔,不料袁滂竟然生出了如此想法,前者心思瞬息百转,看向袁涣:“这便看曜卿是否愿意了。”
袁涣看了看袁滂,又看了看孙原,深吸了一口气,再度起身冲孙原行礼:“承蒙抬爱,涣敢不从命。”
“如此,先谢过孙太守了。”袁滂点头而笑,示意众人可以进食。
华歆在下首听了无形中打的机锋,也料想朝中必是生了乱子。以袁涣身份,入公卿府并非难事,而袁涣这一辈都在太学读书,可见袁滂并无让他们入仕的打算,如今突发奇想将袁涣塞进了孙原的太守府里,显然是将他推到帝都之外,乃是保护的一个法子。连袁滂这中立于朝廷的人都开始思虑家族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