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才能成为天子的外援。
“所以,你对袁公路说的,都是真话?”
天子没有动,只是定了定神,望着眼前的棋盘,随手落子。
那檀木雕成的棋盘,纵横分明,黑白二色,来往纵横,如同两条大龙纠缠不休,每一着都是极险的狠招,若是让旁人在此观棋,必然认为这并非在对弈,而是生死搏杀。
“棋分二色,朝堂上恐怕远不止如此。”
紫衣公子信手捏子,到了棋盘上却踌躇了。
大汉朝堂,自光武中兴之后一百七十年,皆是少年天子,太后掌权,中朝官宦、外朝群臣与外戚鼎足而三,来来回回掌权五六遭,到了当今天子这里仍是一般。
他被天子一朝提拔为重郡太守,却看不透天子的盘算,自然想方设法问问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
对面的皇者看着他,摇头道:“优柔寡断,有一时之勇,无一世之威。”
听得天子这般言语,紫衣公子不禁笑了一声,随手将棋子丢入棋盏,道:“陛下,棋至中盘,非奇道不能解,正奇相辅方能制胜。若陛下以一子博全局,怕是要输。”
“你说朕会输?”
天子猛然挑眉,借微弱灯火,依稀能见他干瘦的脸庞,一双目光虽然长年羸弱却依然散发着精谋的神采。
“千古无同局,自然没有必胜的方法,若有,早已人人皆是棋中圣手。”
皇者看着他,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反问:“你是在教育朕?”
“臣不敢,论事而已。”
“只怕你想说的是‘若有安治天下的方法,早该是人人千古一帝了。’罢?”
“治大国若烹小鲜。”紫衣公子突然微微一笑,“陛下,利弊权衡亦是优柔寡断,陛下没有孝武皇帝那般魄力,又何苦要臣有那般魄力呢?”
皇者看着他,猛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朕没看错你!”
回头,探手。一道身影从黑暗中幽幽探头,紫衣公子便已依稀看出,这人并非是寻常内侍,虽是烛火明灭,也能瞧出袖口蜀锦名贵非常。
“朕给你一个魏郡太守,算是朕给你的一点支持。”
皇者回手,棋盘上便多出了三张诏书。
三张三公联名发布、天子玉玺加印的空白诏书。
“陛下欲置臣于炭火。”
孙原望着那三张空白诏书,宛如三块烫手的红薯,令他不禁苦笑。
“朕赢了爱卿三局,便给爱卿三个愿望,但是不要让朕太为难。”
大汉天子微微而笑,仿佛知道他必然会伸手去拿一般。
“陛下……这是拿臣当做了一枚棋子。”
此刻,他抬头直视天子,双眸入眼,丝毫不惧那臣子犯上的规矩。
“天下皆是朕的棋子。”
天子笑中带冷,天子之威即使是内敛,仍不比等闲,仿佛能透过眼眸直摄入心底。
他心中一叹,心思百转:“这,便是天子出的难题么?”
奇正相辅,天子独处深宫十六年,身边掌权者一再变化,又岂能不明白这般简单的道理。
所以,他孙原孙青羽,不过是天子棋面上的一枚棋子,在天子的手心里,还握着那枚绝杀的棋子,没有人能看见,即使——是身在局中的他。
“臣……”
“要北军一个营。”
整座大殿再度陷入沉寂,满殿灯火刹那间变得极低极暗,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一般,莫名而现的压力令人不寒而栗。
大汉北军,帝国最精锐的军队,全天下也只有五营五千将士,而这一张口便是一营。
“你是太守,不能同时兼任校尉,你这是为难朕。”
孙原微微一笑:“陛下,何尝不是为难臣?‘若有铸剑为犁之心,当有平复刀剑之力’,臣若有心无力,只怕功败垂成。”
“好个‘若有铸剑为犁之心,当有平复刀剑之力’!”
天子仰天一笑,九五之尊的威严油然而生:“朕能给你,自然拿的回来。准了。”
这个问题并未让大汉的天子沉吟多久,看似随意的挥手,大殿中无形的压力便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你还有两个选择。”
“臣要一面战旗。”
“战旗?”
“是,大汉的战旗。”
看着眼前这个人,大汉至高无上的尊者眯起眼睛,似是想从他身上看出什么。
“战旗,朕会送给你。”天子沉吟了一下,又问:“第三个呢?”
“第三个……臣还没有想好。”他手托前额,“当作陛下欠臣一个人情,如何?”
“你果真放肆。”天子的脸上看不出喜忧,却能体会出他话语中冰冷之意。
“臣散漫惯了,不大适应这些礼仪了,如果臣有失礼的地方,还请陛下恕罪。”
紫衣公子缓缓起身,略微躬身点头致意,便拂袖转身。身前三道诏书丝毫未动,依然空白,只是那三公印玺与天子印玺却仿佛红得像血。
他背对天子,直视森冷殿门——出了这道门,便是入了天子的局。
天子培养他十年,等得便是他跨出这道门。
他突然止步,侧脸回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