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08年8月16日)
波历是掐着时间或者说看着表出门的。在这个地方,尤其是深夜,他知道准时准点的重要性。早了晚了都可能有危险。
他从小巷里走到酒吧街即他跟汪若雪同学分手她跟他约定的地方的时候,吓了一跳。那里竟然站着一个高大的浅绿军人。背对着他,不知道在看远处的什么东西。
浅绿军人又回来了?
他四下里看了一下,没有看见第二个人,没有第二个浅绿军人,除了这个军人,没有其他人。酒吧们的灯光还幽幽地亮着,室外的位置上也没有人坐着。
以前是以前,在8月9日之前,这时候应该是酒吧最热闹的时候,或者说是最热闹时候的开端。可是现在是8月9日之后。8月9日之后酒吧到了将近12点的时候就已经没人了。这个情况到现在还没有改变。
他向酒吧那里走过去,第一间酒吧是空空的。连服务生也看不见。第二间酒吧里面也是空的,同样也看不见服务生。他知道的,在没人的时候,酒吧还会开着门,通常会开到凌晨五六点钟,可是服务生会在吧台后面趴着或者躺着(如果有地方躺)睡觉。有一次他失眠,在凌晨四点多走到这里,走进了纳丝林当服务生的那家酒吧,也就是从他出来的巷口数过去第三家,走到吧台后面,看见和听见纳丝林躺在三把椅子上打呼噜。他自己倒了一杯金汤力,坐了很久,但也不知道多久。她就一直那样睡着,一直到他在天空高处淡淡的曙光里走出去。钱他是第二天跟她结的。有的酒吧或者餐馆需要当面结账。
在这里没有人会赖账。因为钱在这里是最没有用的东西。
他看着第二间酒吧。然后他被人拍了一下。他被拍的部位不是肩膀,而是脑袋。
他并没有害怕,因为他的鼻子和耳朵都早已经告诉他那个浅绿军人在不断地靠近。
在他的脑袋被拍的同时,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蹿到了他的肩膀上。同时的同时,那拍他肩膀的人或者说浅绿军人发出了一声惊呼,而那只拍他的手在刚碰到他的脑袋还没有拍结实的时候已经缩了回去。
他不知道他应该先回应哪位。拍他脑袋的人,即使TA不发出那声惊呼,他也已经解除了警报,在Ta走到他的警戒范围即离我还有三米的地方的时候。那是他的鼻子告诉他的。
他说的第一句话是“科雷”。他紧跟着说的话是“没事的”。
第一句话他是对蹿到他肩膀上的小家伙说的。它就是那只考拉。他找了它好几天了。它忽然在半夜里就冒了出来,而且跟他第一次见到它时一样或者说差不多。只不过第一次在那条后来失踪的小巷里的失踪的小酒吧里,它从他的肩膀上蹿过去,然后在他的身后看着他,而这回是直接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第二句话他是对他身后拍他脑袋的人说的。
这个人当然就是若雪。虽然但是是穿着浅绿军装的若雪。
他抱着落到我胳膊弯里的考拉,看着似笑非笑已经恢复严肃面容的若雪。她说:跟我来。
他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说,抱着考拉科雷就跟着她往酒吧深处走去。科雷是他给这个考拉起的名字,在他们改称黑人科雷为格莱格之后,他就叫这只考拉为科雷。格莱格和苏珊都很喜欢他给这个小家伙起的这个名字。即使后来他对黑人科雷混着叫一会儿叫科雷一会儿叫格莱格,他还是叫这只考拉科雷,他们也都这么叫。他说,以后可以叫科雷一世和科雷二世。
他说:你这是要带我到哪里去?
尽管他没有看到这家酒吧的服务生,吧台后面并没有人趴着或者躺着,可是他还是压低声音说的。
他又说:这是女厕所。
她说:进来吧。
当然了,厕所在里面没有人的时候其实是中性的。
他跟了进去,她已经站到了抽水马桶的盖子上,推开了房顶上的一块方形的板。
她跳下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堆衣服,浅绿色的衣服。是浅绿军装。
她把这套衣服塞在他的手里,说:换上。
她又说:想什么呢?
然后她就走了出去。她从他身边走出去的时候,他看到她的脸红了一下。这是一个熟悉的脸红,当初黑发的个子不怎么高的上海的女孩子的脸红,出现在一个个子高大金发碧眼的女人的脸上,给人一种奇怪的感觉。
当两名浅绿军人走回到酒吧街上时,他才有时间问她。你要干什么?劫狱?
她说:跟我走。
他跟着她走了。他们经过了一条小巷,即他跟她约定的那个路口,又经过一条小巷,他看到了远处的灯光,那是这些天夜里唯一亮出一片的灯光,即玻璃门玻璃墙的警察局的灯光。
他本来想说“过了”。难道是换地方关人了?再就是,如果要从后门摸进去,方向完全反了。
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他什么也没有说。他感觉自己被震住了。走在他前面的是一个他不认识的汪若雪或者珊德拉。她整个变了一个人。从她蓝色的眼珠里的那种光泽,那种他在格莱格棕色的眼睛里也见到过的光泽,即他说的含有某种非物质元素的光泽,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