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现在都元康四年了,什么刘备、诸葛亮、关羽、张飞,这些名字过去虽然如雷贯耳,现在说出来还算什么呢?我们河东这么多名臣之后,里面过得最好的是诸葛二伯,也不过是一个太守罢了。可天下有一百七十多个太守,有那几个人能像我们县君一样,和朝廷硬顶呢?”
“嗨,眼下这个局面,我是真怕啊!这里就是个是非之地,说不好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牵连到我自己身上没什么,就怕也牵连到我家里。”
虽然喝醉了,但对着汪万大倒苦水的同时,薛兴还是把有些话憋在了心里。
作为蜀汉之后,他和这位安乐公世子接触,一直有一个避不开的忌讳,那就是被别人造谣谋反复国。
起初,他对此并不在意,觉得这不过是捕风捉影的事情,一个县长和一群年轻人接触,就会谋反复国,这简直是笑话。故而他也一度邀请自己的好友如诸葛预等人前来夏阳,参与芝川文会来见见世面,联络情感。
但随着接触时间的增长,尤其在经历了去年七月的乱事后,薛兴很难不对一些事情察觉出端倪。
虽然是孙秀无理在先,但他却隐约察觉到,在刘羡这位夏阳令的心里,复国并不是一个笑话。至少,不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甚至可以说,自己的这位上司,心中是有关于这件事的计划的。
这发现让薛兴很惶恐。他出生在汾阴薛氏,这一生中顺顺利利平平安安,虽然有一些才华,学习过一些武艺,也了解过一些兵法。但有兄长在,导致他从小到大,父亲对他的期望一直不高。无外乎就是从县吏做起,做到哪算哪,升到高位会高兴,但没有也不会难过。
这使得他本能地渴望没有风险的生活,从来没有思考过谋反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眼下薛兴却必须去考虑这件事的可能性了,并且去揣测发生后可能会出现的那些结局。
答案是很明了的,当年蜀汉在时都无法反抗晋室,更何况在现在这种大家都深受监视的窘境下呢?河东有十三万蜀汉遗民,其中男子有六万,但就算全跟着刘羡造反,没有兵甲,没有粮秣,别说面对中央禁军了,能够打得赢征西军司吗?薛兴实在做不了这种白日梦。
所以他现在在夏阳,可以说确实有种如坐针毡,度日如年的感觉了。就好像一只被拔了毛的鸭子,就等着下锅了。
这时候汪万赞同道:“季达说的确有道理,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那季达为什么还留在夏阳呢?”
薛兴耸耸肩,道:“说也来惭愧啊,除了县君欣赏,我也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汪万却不以为然地说道:“唉,人这一世,哪有人走不通的路子,你说没有别的路子可走,我看是你没有好好想办法。”
薛兴闻言,听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当即好奇道:“这么说,汪兄有路子可走?”
“我是个商人。”汪万微微敲击桌子,露出颇为自豪的笑容道,“要做一名好商人,当然是要广结天下朋友。”
“我从晋阳来,常到长安去,自然在两边都认识不少人。”
说到这,汪万咂了咂嘴,往前挪了挪,对薛兴说道,“我在长安做买卖的时候,认识张轨张军司呢!季达可有意乎?”
薛兴自然听过张轨的名字,他听说有认识张轨的门路,难免精神抖擞,问道:“汪兄此话当真?”
“当然当真!张军司素来喜欢俊彦贤才,我可以花个两百金,帮季达走走关系,虽不敢说能弄来多高的官位,但保底能弄一个县长给季达当当!”
“这,这……”薛兴一时又是高兴又是疑惑,他当然渴望能够有一个独当一面的机会,但同时,他也明白一个道理:世上没有白来的礼品,有得到就一定会有相应的付出,如果暂时没有,以后就要付出代价。
所以他问道:“汪兄是对我有什么所求吗?”
“当然有所求。”汪万哈哈大笑,他拍着桌案,对屏风旁的女子说道,“明姬,你出来一下。”
说罢,一直在弹奏的琴声停下了。一名纤细柔弱的美丽少女从一旁的屏风缓缓走出,她长相出挑标致,身材精巧玲珑,穿着一身简约却不便宜的红白色牡丹曲裾长裙,让薛兴不免眼前一亮。而面对着少女的嫣然一笑,他紧跟着就浮想联翩。
“汪兄,你这是……”
汪万笑着介绍道:“她是我的庶妹明姬,如今正是二八,豆蔻年华啊,尚未寻得人家,我想将她嫁予季达,不知季达可否愿意?”
薛兴还真有些犹豫,他如今已经二十四了,仍然尚未婚娶,其实就是想找一个好一些的士族人家,帮自己登堂入室。而和商人之家联姻,虽然不会缺少钱财,但却无助于提升自己的家格。
汪万看穿了他的想法,继而道:“我知道季达的苦衷,所以也没打算让明姬做正妻,我只是看上了季达你这个人。你也知道,我们做商人的,虽然交游广泛,但是想让人看得起,却是难如登天。”
“只望今日我推你一把,以后,季达也不要忘了我才是。”
这个理由是过得去的,在这个年头,从来没有纯粹的商人。虽然世上已经不再有吕不韦这样的传说,但商人们仍然离不开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