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屏后(2 / 2)

君入蛇口 gb 刀尾汤 1677 字 11天前

晌挣扎过后,说出来的只是“我即刻告病回府,随你处置”。蛇没有松开他,它游到他耳边,嘶嘶声轻柔却清晰。

“不。”它说。

官服并不那么好解,他像足被人用油纸与锦级细细包裹的名茶,拆起来费力得要命。好在吮干一颗果子也并不需要把它的外壳斯碎。蛇沿着衣襟的边缘滑进去,带起一阵寒密窣窣的响动。此后的一切容不得聂云间拒绝。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拒绝的权力。

士人们最不怕生死威胁,这些人很擅长—死了之这个解决方式。即使是现在这一刻,他仍旧可以拒绝折辱,触柱而死。

但那条蛇懂得用比他生死更重要的事情胁迫他。

蛇尾滑入衣衫下,几乎看不出什么,只是那紫色的布料轻微起伏了一下,慢慢凸出蛇身的轮廓来。

“安心,”它说,“不会弄脏你的官服。”

撑在桌上的手指蜷紧,指甲慢慢抓进桌面,留下几道无关紧要的白痕,就像他此刻没有任何意义的抗拒。

聂云间紧紧咬住牙关闭上眼睛,他几乎立刻知道“不会弄脏官服”是什么意思了。被勒住的瞬间这绷紧的身躯向后折过去,衣袖带得桌上笔墨唾刺刺坠落一地。

“呃!”

咬住牙关已经无用,一声惊喘还没来得及出来就被碾碎在喉咙里。他下意识抬手抓住额发,在蛇身的绞缠里战栗。仿佛是钢针穿过骨头,在骨髓里搅动。他紧闭双眼,指尖几乎捏得出血,仍旧无法强迫自己从这其中分散注意力。

这颗过于敏锐过于聪慧的头颅已经记下过去它对他做的一切,只是最轻微的触碰都足以唤醒那些记忆,雪崩般沉沉坠下的快意灼得他头脑一片迟滞。蛇的动作很慢,鳞片刮过肌肤的触感在这迟滞中被千百倍放大,被压制的刺激快要多到成为痛苦。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到底是“不要”还是“不够”?

为什么会是“不够”?

鹤卿。他隐约听到它的声音。它说,把手放下,睁开眼睛看看。

那双被生理泪水沾湿的睫羽颤颤打开,他几乎是下意识听着它的声音睁眼。它要他看什么?这屋中只有他一人而已。

然而,聂云间立刻明白了。

他的桌上支着一面镜子,镜面不大,制式也古朴。比起揽镜自照,它更多是一个“君子正衣冠”的警醒象征,而此时此刻,他睁开眼在镜中看到的,正是不堪入目的自己。梳拢的黑发已经乱了,有几缕胡乱坠在他额上肩上,盖住那双眼尾泛红的眼睛。嘴唇不知何时又被啮破,一点殷红胭脂一样在唇角蹭开。

他喘息着,来不及吞咽的唾液打湿嘴唇,和伤口上的血混在一起,好像果实被撕开表皮,溢出其中的汁液。

聂云间怔怔看着镜子里那张沉在艳色里的面孔,痛苦地别过头去。

“啊……”

“你,唔!”

“混账……停下!.……够了!放开!……放开……”

蛇的动作在变快,想要解脱却是奢望,桌上的东西被碰得叮当作响,外面的人似乎也听到了些异样的响动。"聂相?”有脚步声走向屏风,“您那边无事吗?"

汗涔涔倚靠着墙忍受的青年瞳孔骤缩,他挣扎着想起身,肩背却早就已经失了力气。"停下….…"他喃喃着,声音里带了些绝望的意味,“先停下,我不能……"

不能什么?嘲笑声在他耳边响起,不能让人看到不苟言笑冷淡自持的左仆射在官署中一副这样的媚态?“聂相?”

那人已经走得很近,轻轻敲着屏风:“您身体不适吗?属下入内了?”

聂云间摇着头,想要开口答话,却被蛇全然搅乱。不发出声音已经用上他全部理智,汗水和泪水混在一起,从脸颊一侧滑入脖颈。痛苦,欢愉,恐惧,悲愤,混合在一起像是潮水一样涌上,眼前的一切忽然被白色染满,他猛然绷直肩膀,泪水不受控地坠落下来。

……

尚书左丞等了一会,伸手去推屏风,却听到那边的咳嗽声。

我无事。门后是聂云间的声音。

"方才翻了墨,染上衣袖,没有旁的事情,不必进来了。"

尚书左丞应了一声,退离屏风。屏风后学舌的蛇慢慢游下来,游回一片狼藉的案边。那里有一只毛羽破碎,飞不起来也叫不出声的鹤,从桌上落下来的砚台翻在衣袖上,晕开一片墨色。它低头,轻轻碰了碰他半睁的眼睛。"你看,是你自己把衣服弄脏的,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