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米兰达抿着嘴，没有立刻回答魔鬼伊芙琳的问题。

对圣教军军团的士兵来说，在与邪教徒、魔物的战斗中牺牲是可以被接受的事情，大部分情况下，他们会顺利被【复活术】救回，至于那些无法被挽救的同伴，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足够的抚恤和安慰。

虽然战斗惨烈，但精锐圣教军的真实“战死者”数量并不是很多。

相比起来，魔物、邪教徒屠杀的普通人数量可就多了去了。

每每亲眼看到被魔物杀死，被邪教徒绑去献祭的受害者，米兰达总会有种想法：

“如果能将魔物和邪教徒彻底消灭干净，让这个世界彻底恢复安定就好了。”

无论是辉光神教的圣教军，还是求知教会的信徒们，高阶职业者只要施展几道强大的神术、魔法就能消灭掉成百上千的魔物。

但不具备超凡力量的普通人，他们在张牙舞爪的虚空力量面前太过脆弱，几乎没有反抗之力。

众所周知，只有千日做贼，从来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邪教徒们只需要想方设法地找到漏洞就能借机兴风作浪，而维持着秩序的王国和辉光神教要考虑的可就多了。

即使有那种“地毯式调查”的大扫荡，也只是隔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进行一次，不然的话，光是成本方面的压力就会让教会被彻底压垮。

在亲眼目睹了锡兰永夜、石堡之战等大场面后，米兰达的想法变得更加强烈了。

毫无疑问。

魔物就是世界之癌。

因为它们的存在，才会有这一场又一场的灾难出现。

如果真的存在某种办法，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魔物？

那她绝对愿意为了完成这个办法而去付出各种代价。

甚至愿意为此而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

但如果条件是要死很多的普通人？要对整个王国造成重创？

抿嘴沉默了一小段时间，米兰达终于缓缓开口：

“魔鬼，我不知道……你们这些来自地狱的家伙是怎么想的。”

“但，牺牲自己，牺牲他人，对我来说是不一样的。”

“我没有替别人做打算的想法，更没有这种资格去替他们做出决定。”

“我所能做的只是尽我所能去保护他们，或是想办法让他们得到庇护，这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至于你所说的那些……”

“抱歉，我想……我永远不会那么做。”

米兰达的语气随着话语变得愈发坚定：

“或许这样做是舍本逐末，或许他们被‘牺牲’是更加合适的选择，但他们应该有自己决定这一切的机会！”

“如果真的有所谓永远解决虚空威胁的办法，我会将它公布出去，交由每一个人自己来决定，是否要为此而自愿去牺牲。”

“嗤——”

伊芙琳不屑地发出了一声嗤笑。

挥手撤走【杂音阻塞】魔法的影响，示意米兰达可以准备接受召唤了。

在这一点上，作为魔鬼，伊芙琳和米兰达有着完全不同的观念。

魔鬼都是精致而完美的利己主义者，他们做出的每一个选择一定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利益。

专门询问米兰达这个问题，只是出于伊芙琳的个人兴趣。

米兰达和其他信仰诺文的信徒不同。

出自辉光神教，特别是接受了大量熏陶培养的圣教军机构，意味着米兰达很想用她的力量去保护他人。

培特、盖尔他们则不一样。

他们不会纠结这些。

对他们而言，追求力量是为了让自己变得强大，因为强者会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至于普通人？

他们可没有无私、天真到米兰达这种份上。

保护他们可以，但这份保护绝对不是无理由、无代价的。

如同佣兵接受委托收取报酬一样，他们也会向被保护者索取相应的回报。

伊芙琳看来，米兰达的想法甚至可以用天真来形容。

所谓的“将方法公开，交由所有人自行决定”，以伊芙琳漫长的魔鬼生命里所积累的见识，她更是清楚地知道，这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人类就是如此的善变、如此的自私，如此的短视。

只要没有被彻底逼进死角，除了米兰达这样被教会培养后无比天真的“傻子”，大多数人只会选择将希望寄托于他人。

“他/她去牺牲就好，我会记住他们的贡献，带着他们那一份活下去，我愿意以后为他们树碑、为他们记录，但我不愿意替他们去牺牲。”

“如果有人要去牺牲，那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是我？”

这才是大多数人的心态。

只有当人类彻底退无可退，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不拼死一搏就要彻底完蛋的时候，他们才会集体觉醒，爆发出义无反顾的力量。

魔鬼个个都是玩弄人心的高手，尤其是伊芙琳这种在凡世待了上千年的老家伙。

她对米兰达的说法不屑一顾。

“真是期待啊，当她亲眼见到自己所坚信的理念被人彻底打破的那一刻会是什么样子。”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