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床。
推门被月光一晒,院子里是他从未见过的明亮,梁风发觉自己好久没有抬头看看了。大多数时候是在低头看报、低头思索、低头听士兵来禀,太阳月亮天天在头顶照着,却很少多看它们一眼。
它会不会孤单啊,梁风心想,就算是孤单他也陪不到啊。
不知不觉走到府心湖,远远就能看见泛着粼粼月光的湖面,和湖岸通亭的矮桥。桥上有一抹白色人影。
梁风细细看去,绕过湖岸树枝,身穿白色衣裙的身影靠湖坐在桥墩上。桥墩很矮,她缩成一团,衣裳在清亮的月光下像一团掸不开的雾气,衬得黑发更黑。
府里只有金絮穿着纯白衣裳,梁风和其他人为避嫌都不敢穿。
孤单的也不只是月亮。他快步回房,把外袍穿好,再拿一件斗篷,回到湖边时,金絮还是那样坐着。
她低头看着什么,眸中阴郁沉静,也是忽视月亮地一个人。
梁风脚底摩擦地面,发出砂响,却没惊动她。
许是风声太大,打扰不到她的世界。梁风再度迈步,金絮忽然扭头看了过来。
她诧异站起,湖面掠过斗篷的倒影,梁风包住了这团清亮的雾气。
“王爷。”
“入秋了,夜里风凉,李婶不是和你说要早点睡吗?”
“别又着凉了。”梁风替她系上斗篷绑带。
“我睡不着,起来走走,马上回房了。”她低头不与他对视,轻微的局促盖过眼底的郁色,双臂很听话地合拢斗篷。
“若不是我也没睡着,你打算在这坐一晚上吗?”
她脑袋更低,摇了摇。
“我上次回府,你还跟我说你睡得好了,现在又不好了。”
她抿嘴不语。梁风牵着她往亭子里走,“你来,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亭中夜风小了,她的呼吸渐趋长缓,应才是刚才冻着了。
“你还记得,我在潇别府时,你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吗?”
她微愣,眨了眨眼。
梁风回忆着轻声道:“我那时遇到了难题,不知道该怎么解决,虽然那些问题现在看来也没那么难,可我当时真是想不到办法,特别希望能有一个人来帮我。他倒也不用真的帮到我,我只是想不那么孤单就好了。而那个时候,第一个说愿意帮我的人是你。”
她像是想起来了,立时开口:“王爷那时怎么不和我说,我会......”
“傻瓜,我也不会真的让你帮我啊。”梁风安慰地笑了一笑,“金丞相让你住在太南,就是为了远离京城无止境的纷争,金丞相都这样做了,我又怎么可能把你牵扯进那些事情里呢。你是无心说的一句话,我知道,我心里很感激的。”
金絮住了口,嘴角不可控地有些发抖。梁风望进她的双眼,说:“所以现在,我没有立场去劝你什么,更不想自大地告诉你你现在应该怎么做,我只是不希望你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也希望你知道,我愿意帮你。”
或许是提及金丞相,她眼里有一点泪。
“但是不能去太南。”
他提一口气,转了话锋,“至少现在不能,我原先的打算是想等你慢慢走出来,过了这段时间,你再长大一点,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你就可以决定去留,选择留在京城,或者去别的地方都可以。”
“是我疏忽你了。虽然你不说,我也该知道你是肯定会想回家看看的。是我的问题,我怎么能要求你愿意多说话呢?”
他察觉最后这一句有些不妥,想改口,“我是说......”
“可是王爷,我不想拖累你。”她嗓子里带了哭腔,“我知道你的处境,我不想因为我连累到你和你的母亲。我留在王府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梁风怔了,没料到她会这样想,她心中煎熬比他想的更甚。梁风苦笑,“你是为了我着想啊。”
“但这不是拖累啊。如果这是拖累,那金丞相生前在朝堂上帮我的时候,我于他而言也是拖累。”
金絮瘪着嘴,想到了金丞相,眼泪越积越多。
“可是......你连......寄给李管家的信,你真正想说的话都要藏在信封的夹层里。”
“这又如何?我是行事谨慎,即便你不在,那封信我一样会藏在夹层里。”
片刻,他补一句:“其实我也不用这般畏首畏尾,犯不着谨慎至此的。”
梁风握住她的手腕,她被夜风吹得很冷,“金丞相愿意帮我,我也愿意救你。这是我愿意,你不是拖累,知道吗?”
她咬着牙,眼泪流出来,但没有哭。
“金絮,你心里有恨吗?”
她抹着眼泪用力点头。
“你想怎么做?”
“我不知道......”
她眼中的黑夜在包裹她,也在排斥她。
梁风为她拭去眼泪,“你要活下去,无论以后选择什么样的路都不要放弃自己,知道吗?”
“......嗯。”
眼睛都被她揉红了,梁风看着很心疼。
金絮抽泣着,逼住眼泪,“王爷,我父亲是好官吗?”
他想了想,道:“我很喜欢金丞相,对我来讲,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