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金絮的房门口,等待她出来。
这么一等,等到了夜深的时候。
堂肆内的人三两散去,小缃过来告诉他,金絮去了后门的花园。
原来这些包厢还有个后门。梁风穿过堂肆通向后院的暗廊,步入一处烛火幽微的矮树林子。
这处小园子,前年的时候不曾来过,嬉春院内部倒没有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小,梁风皱了皱眉,难怪徐娘一死,周围就有人打这座房子的主意。
花园中心是一小片池子,池上有座短桥,桥上立着个人影。金絮坐在桥栏上,衣裳反映着月光,低头弄她的头发。
梁风走近两步,注意到她是在用衣袖擦头发,双眼出神地盯着桥砖,不知在想什么。
脑海中忽然凭空出现一幅画面,画面中央是被一堆女子围着的金絮,金絮在众人乞求的目光与攀附中飘摇地回应期待。梁风却想到了在礁县的那场雪崩,茫茫白雪中站在他面前的孤零零的二十几人,好像也是这样攀附与期待地看着他。
梁风又走近几步,金絮听见声响,向他看来。
“王爷。”
“怎么坐在这里?”梁风走上桥。
“喝得多了点,出来醒醒酒。”
与她还有一步的距离,已能闻到她身上的酒气,见她眼神也迷离,不知道喝了多少。
“少喝点。”
金絮眯眼,看看他,脑袋往后一仰,仰得几乎跌下桥去,接着向前一倾,倾得上身快贴住大腿。
梁风前后看完,才知道她是在点头回应他说的少喝点。
“是不是喝醉了,回房去吧。”
她摇摇头,“没醉。”
衣领松开了,露出锁骨,在月光下极为显眼。衣襟不是被扯过凌乱地散开,是很整齐地敞着,他想起来堂肆里见到的姑娘,身上衣服都或多或少地暴露。衣襟和脖子之间有块红痕,似乎是被掐的,梁风不由得在她脖子间多看一眼。
金絮眼睛不眯了,清澈的目光打量着他的打量,嘴角微微咧起,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前几天。”梁风闻言收回视线,回视她的双眼,轻声问:“你想留着嬉春院吗?”
她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眼睛里闪烁着一团漆黑浓亮的光,是远处的烛火。
她缓慢地点头,“我受不了她们所有人跪下来求我。她们无处可去,希望我留下嬉春院。”
“她们知道你的名字?”
她晃晃脸,垂下脑袋,“轻絮。这是我在嬉春院的名字。我已经有好几个名字了。”她捧起手,像是想掰着指头数。
梁风感觉她是醉了,俯身想与她对视,道:“你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
她立即抬起头,“我刚才......我刚才不小心洒了酒在头发上,擦不干净了。”她说着,抓起那缕头发,送到鼻子下闻着,“不想带着一身酒气睡觉,可是要洗头发的话,又得好晚才能睡。”她殷殷看着梁风,“怎么办?”
梁风瞧她手心里那点头发,又看看她,“呃......这......头发?”
“这样小的事情都不知道怎么办,你能帮我什么?”
梁风愣了一下,“什么?”
她不说话了,闭上嘴,放下头发,又不知道在想什么。
梁风反而开始认真思考,他到底能帮上她什么。
什么事情,是能够帮她的。
“王爷。”她忽然唤了声。
“嗯。”
“这次回来,多陪陪我吧。”
双眼清明的样子,完全不像有醉意,在她眼睛里还能数清烛火。
他忽然发现,堂肆里别的姑娘能有那股轻松和专注,是因为所有的沉闷与挤压全在她一个人身上。
梁风也不想别的,点头应道:“好。”
她低下头,像是要醉的样子。
“你喝醉了,回屋去吧。”
“好。”她一动也不动,不知是重复,还是在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