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出去,出去看一眼。
“别哭。”李婶擦他脸上的汗,“你还要活着回到京城。”
梁风听见了,没听进去。手掌紧紧攥着床沿的被单,睁大眼睛看着李婶,希望她能扶他起来,嘴唇都在用力,一个劲儿地把头往床外伸。
李婶取一枚针,扎在他肩颈处,缓缓旋针推入。梁风脑子里某根筋一凉,全身松开躺下睡着了。
再次醒来他冷静了很多。
帐子里十分安静,马蹄与刀剑喊杀都听不到,他被隔绝了。
李婶说,军中大部分人前去追击匈奴本廷,他被留在了固阳县,已经过去了五天。
他无法坐起,李婶一点一点喂他喝药并告诉他前线的情况。
带兵的人是皇帝的那两个人和楚通,进攻势如破竹,十分顺利,因匈奴主要作战力量都在与梁风的那一战中损失了,本廷留守的士兵极少。
梁风沉默地听着,断断续续睡觉。
是要杀他,若真死了,便死了;若没死,便借养伤转移兵权。这比用捐资一事调开他再转移兵权要实用有效得多。
过了两天,身体恢复点力气,他趁李婶离开的间隙用力撑身坐起来,这一坐,一眼看见营帐角落挂着他的铠甲。
静静地挂在角落,没有被清洗过,各处部位遍布刀剑划痕,还沾着血迹。胸铠的心脏部位裂开了一道半个巴掌大的口子。大口子覆盖着一条浅痕,刺杀他的小兵就是对准了那道浅浅的划痕,才把残刀刺进去。
梁风却看着有些不对劲,也不动了,呆愣愣看了很久。直到李婶端着药粥返回,他让李婶拿来那件胸铠给他看。
单单一件胸铠都沉重坚硬,他此刻拿不动,李婶也拿不动,挨着他放在床榻上。
白铠沾着干掉的鲜血,像一块干涸硬挺的血肉,看着很陈旧了。梁风仔仔细细观察每一处细节,看着大裂口周围的小裂缝。
这件胸铠的护心部位被打薄了。
他反复翻看,确认心脏位置比其他部位要薄一点。厚度一致,是铠甲内里空了一层,不是实心的,更容易被刀刺穿。
从前每回剿匪后返京,都有人负责修复全军铠甲。他的这幅铠甲是皇帝赐的,皇帝曾经单独为他修复过铠甲。
这是,说是什么寒铁打造,坚不可摧,如果不打薄,区区一把残刀恐怕刺不穿。
回想自己穿着它时,每一次都觉得很安心,因为它足够坚固,足够可靠,但没想到它有一日不堪一击。
心脏疼得厉害,梁风将脸上的五官搅成一团。
李婶擦他脸上的汗水,“疼得厉害的话,吃点止疼药吧。”
梁风摇头,不想吃药,问道:“中原......没有信件寄来吗?”
李婶摇头。
梁风沉默下去,他想给京城里的人写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