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悔恨与痛苦抵不过身体的本能反应,饥饿居然打断了他对母亲的拯救。
梁风埋在被子里哭,旁若无人地大哭。
床榻边坐着的金絮什么也没说,沉默看着冒着热气的饭菜。
醒来连水都没喝,哭不了太久,他很快没了气。
梁风想把自己闷死。一只手拨弄他闷气的棉被,拨出他的脸来。他被迫看见在床边坐了不知多久的金絮。
“我不明白。”他急急抓住她的手臂。
“吃饭。”她道。她冷漠地说。
梁风拼命摇头,“军功的尽头是我娘死亡?我不明白。”
“她舍弃了一切,舍弃了我。我与她是共生的,她不在了,我在皇帝手下也活不了多久。”
她同样摇头,“这不是共生,也不是舍弃。你的安危是她活着才需要顾忌的。她很清楚,只要她死了,没有人再能威胁你的生命,你往后余生的任何事情都能拥有最妥善、最合你心意的自主安排。”
梁风手掌攥紧,不想听见这话,提高音量,“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放弃了。我还没成婚,她还没有抱孙子,明明我过得好了,她也过得好了。你明不明白,你根本不明白。”
他越说越责怪,金絮仍保持着旁观道:“这些是她活着才需要思虑的,她一死,没人敢管你了,你想娶谁就娶谁,想什么时候成婚就什么时候成婚,她让你拥有了反驳皇帝的底气。”
梁风大喊:“我愿意被管着,只要她不死。”
语气是在跟她耍赖了,金絮重复:“吃饭。”
梁风不听,默默地哭,可是眼睛已经干掉了。
金絮也不说话了。她看向梁风飞进飞出的窗户,看向回忆中遥远的火灾,从未磨灭的悔恨再次席卷,她低下头,却注意到梁风泪水混乱的眼睛,眼泪搅乱悔恨,无声的叹气呼出。
“人要向前看。”她道。
“我该怎么办?”
“你该怎么办,取决于你还愿不愿意受着委屈。”
他不愿意受委屈,“我为她求了个封号。”
“只是封号就够了?”金絮眨眨眼,低头道:“这没我预想中的坏,匈奴尚未离开中原,我以为朝廷为控制舆论风气,会对外宣称你母亲是有过错的,是负罪死亡,撇清你和你母亲的关系,把你母亲的死归到畏罪自尽的名头上去,让这件事情变得合理。她的死不能影响到大周朝和你的公正,暗中还能压低你的气焰。至于是什么罪,人已经死了,还不是由活着的人随意胡诌。”
梁风抿嘴,睁着干巴巴的眼睛看她,却看见她监视一样的双眼。
“虽然没有这么坏,但现在这样就让你满意吗?她以死换得你一隅,你为她不平,你要造反吗?你要掀翻皇帝吗?”
梁风爬起来,扯了她一把,将她往门外推。
金絮看了一眼乱糟糟的床榻,还有一床亮晶晶的鼻涕,被他两三把推出了门外。
梁风啪地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