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小的脑袋从黑暗里钻了出来。
“扑通”一声,小姑娘无力地软倒在地上,她努力地支撑起身子,眼角余光瞥视了一眼地上的果核,消瘦无肉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隐有灰败之意浮现的绒尾垂落到她的身前,狐狸在她耳边“嗷嗷”叫了两声。
秦韫被这叫声惊动,以为伙伴发现了什么异状,伸手探了探,这才明白狐狸还在昏迷当中,方才只是本能地在叫唤,不由地叹了口气。
“雪绒儿,现在不能出声。”小姑娘嗓音干涩,语气轻柔地哄道。
得了这声回应,好一会儿,狐狸都没有什么动静。
见它安静下来,秦韫将目光转移,落到别处,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月光越来越黯淡,万物即将沉入更深的黑暗,等到再晚一些,或许就什么都看不清了。
想到这里,小姑娘的心中不由多了些许焦急。
方才在暗中全神贯注地观察了太久,小姑娘站起来时摇摇晃晃的,头部还有些眩晕,但她没有时间休息,必须赶在阵法变幻前离开这里。
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这样寒风凛冽的夜晚走出屋子,做这种被发现就会万劫不复的事情。
从有记忆以来,秦韫便同那个名叫母亲的女人生活在一起。小姑娘没读过书,也没学过什么规矩,只依稀晓得,自己与母亲在这座大庄园里头是十分奇怪的存在。
她们既不是仆童仆妇那样每天有事情要做的存在,也不是庄园中间那个大院子里头住的所谓贵人一样的存在。
秦韫知道自己是人,是个小姑娘,但是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把自己放到什么位置。
位置,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如果她们是仆童仆妇那样的存在,那么她就应该每天去干活,然后得到应得的食物和衣服。如果她们是所谓的贵人,那就会被人服侍,也不会时刻为了温饱而发愁。
可秦韫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其它人也说不清楚她是什么位置。食物和衣服有时候会放在门口,有时候需要自己去拿,去拿的时候,可能会被打,也有可能被人摸着头,哄上一两句。
以前的秦韫没有名字,小小的九姑娘坐在院子门口,心想着既然别人没有安排,那么就自己给自己安排一个位置。她决定加入仆妇们的行列,这样就能过上摸得着规律的生活。
刚开始还好,九姑娘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加入了一个位置,就能得到意料之中的东西。她为此沾沾自喜,有了一种名叫安心的感觉。但是很快地,她忽然被拎回院子,关着不能出去,过了几天,她悄悄地溜出门去,找到那个带她的姐姐,但是那个姐姐却怎么也不肯带她了,其它人也是一样。
九姑娘茫然极了。
姐姐看着她,叹了口气,走出门张望了几眼,而后关上门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
“九姑娘,你是主君的女儿,不应该做我们这些下人的事。”
九姑娘还是很茫然,她问:“那主君的女儿该做些什么事呢?”
姐姐默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九姑娘最终还是没有得到答案,但是她知道了主君这个和她有关系的存在,而这种关系,类似于母亲和她的关系。
彼时的九姑娘看着自己疯癫的母亲,看着她把自己打得皮开肉绽,又忽然搂住自己颤抖不已,心中对那个名叫父亲的存在生出了极为强烈的抵触。
随着九姑娘日渐长大,她对周围的存在有了稍微深刻一些的认识,明白那个名叫父亲的人掌握着让所有人消失与否的权力,明白自己千万不能惹怒大院子里的那位贵人,不然就会被那个名叫父亲的男人杀死。
她已明白,人的消失就是死。
可是在不久前,母亲得罪了那个贵人,她也得罪了那个贵人,父亲是绝对不会放过母亲和自己的。
按照以往的经验,父亲明日便会来探望那个贵人。如果今晚逃不出去,自己就会像之前的很多人一样,消失在庄园里头。
心神不定之际,秦韫情不自禁地抚了抚怀里的玉瓶,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视觉以外的其它感官更为敏锐。脖颈上传来的温热在寒夜里是如此地明显,令人心生留恋,连带着四周的黑暗也不是那么令人害怕了。
秦韫睁眼,摸了摸那条毛绒绒的狐尾,心中暗暗道,她一定会与雪绒儿一齐离开这里。
远处的脚步声几乎要听不见了,秦韫潜伏在黑暗中,看着一高一矮的身影即将穿过回廊,悄然无声地跟了上去。
他们在回廊拐角处停留了许久,踏着无序的脚步徘徊来去,倏而消失得无影无踪。
秦韫注视着这一切,从柱子后一步踏出,见四周没有什么特别的动静,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
隐约的血腥味萦绕在鼻尖,提醒着秦韫,若有一步踏错的后果是什么。
稀疏的月光徘徊在廊角,照亮了眼前的事物。
秦韫小心翼翼地循着记忆中的路线,缓慢地踩着阵法的节点,每落一步,心下轻松之余,又不免生出更多忧虑。
夜已深沉,重云被风推拉着,渐渐地遮蔽了月娘的脸。
光线愈发稀疏,秦韫抬头,匆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