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终于舍得从手机上收回注意力。
他回眸,江枝踩在低他一节的楼梯,巴掌大的脸庞抬起来,那双眼带着执拗道:“今天空出时间来,选一下婚礼要用到的东西,好么?”
她只是重复最后的要求,甚至都不问他刚刚有没有听到她说了什么。
何须问呢?答案很明显,他根本没听。
周淮律似淡然的风,也似深沉的海,琢磨不透,只听他道:“婚礼喜好你决定就好,随你。”
随你?
她无比重视的婚礼,他就一句简单的随你。
“可是,”
江枝抿了抿唇,轻声道:“婚礼又不是买菜,怎么能只随我。”
对婚礼敷衍,就像是没胃口的时候去市场买菜那样,挑挑拣拣随便应付的三餐。
弄到最后,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江枝不想她的婚礼被看客议论,被香山澳的人当成是笑话。
她想到这万人看客里,还有裴子舒,她就心里发酸,鼻子发酸眼眶发红,少有的、情绪外露的时刻,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她居然大着胆子不怕他生气,和他据理力争,道:“公司的事情值得上心,难道我们的婚礼就不值得上心吗?”
这句话说出口,她心里尽管后悔,也不敢显露出来。
好在,他并没有任何的不耐,不知为何,他今日好似很有耐心。又像是看见她红彤彤的眼睛,不好再与她起争执,他将手机放回口袋,随后踩下台阶。
午后的阳光洒在他的肩膀,西服的扣子被他解开,露出黑色衬衫,纽扣在阳光下透着闪,身上只简单搭配只理查德的经典表,却通身贵气,慵懒里呈现出了oldmoney的优雅。
他靠着栏杆,一锤定音,道:“你钟意嘅,我都钟意。”
你喜欢的,我都喜欢。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他这句话,就是丈夫对妻子的宠溺,可他不爱她,这句话的言外之意,他还是要忙。还是不愿意陪她在这里选婚礼要用的东西。
一阵风吹来,太阳躲开,树荫蔽日,她是很忽然的,瞬间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像很粗壮的麻绳忽然开了个细细缺口,麻绳的毛刺令她心里难受,她道:“好。我来选。”
她终究还是妥协,是七年的单向爱情长跑,亦是十年的爱而不得,令她没有任何底气和权利在这段感情里再忤逆他,谁让她,自作自受呢?
他面色恢复平静,似乎是能懂她还有后半句,只见她忽然站直了,双眼微颤,说出未完的话:“但是你今天,还是要在家里陪我,至少,陪我彩排一遍婚礼。”
没人会彩排婚礼,无非就是出场、读誓词、最后说句我愿意。
可江枝想要,因为她想看看,在婚礼彩排的时候,他的眼里是写了什么样的心事。
是抗拒、还是平静、亦或是厌恶、还是真的接纳。
他应该是还有心想要拒绝,薄唇轻启,那凉薄的话被她先堵在嘴巴里。
只见借着黄酒的微醺,执起他的双手,踮起脚尖凑上前,侧脸亲了他的嘴角,随后退半步,用很轻很轻的语气,道:“能让我感受到,你也是想要举办这场婚礼的吗?”
这是婚姻中的不平等,亦是她几年来的生活。
他还是靠在栏杆处,没说话,只是眉眼依旧温润,是默许,很平静的默许。风吹起他西服衣摆,她伸出手,从口袋里拿走他的手机。
手机被她误触点亮,屏保依旧是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设置的合照。她拿着手机自拍,眨眼搞怪,手比了个c,而c的画面里是垂眸敲电脑的他。
他没换掉,或许都没注意到屏保被换了。
江枝放在包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酒真是个好东西。
她居然敢、居然敢这样和他说话,敢要求他陪她彩排,敢在这段感情里,要求他做些什么。
或许是她今天有些不同,也或许是她红着眼眶,又或许是她不依不饶,他真的留下来,也愿意配合她彩排婚礼。
别墅后院是一个小型的花园,设有喷泉和圆形拱门。前不久,兰双的外婆安妮来做客,就带了很多玫瑰花的花种放下去种植,现在已经冒了不少花蕊出来。
江枝今天穿的刚好是白裙子,裙摆到脚踝,她穿着香槟色的高跟鞋,走到了后花园,摘了几朵红色玫瑰花,之后用爱马仕的丝巾绑住当捧花,垂长的头发被她挽起了一半,另一半垂落在腰间。
后花园四面开阔,此刻已经是三点多,午后阳光正灿烂,佣人们正在厨房打点今夜的晚餐。
无人在这里逛。
这片天地,独属于他们。
江枝抬脚缓缓朝前走,手捧着鲜花,鹅蛋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目视前方,看向站在拱形门下,长身而立的男人。
拱门下,红色花海里,周淮律已经脱去灰色西服外套,黑色衬衫扎在服帖的西裤里,宽肩窄腰,长腿踩地,简单无任何修饰的背头。他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面部表情。
她往前走。
这个场景,她幻想过很多次,在脑海里,在梦里,在国外陪着他的那段时间里,在婚后的三年里,她无数次幻想自己穿着婚纱,在众目睽睽之下,慢慢、慢慢靠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