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温水顺着肩头缓缓蜿蜒流下,随着指尖幅度划起一道水珠弧线,滴滴消失在浴桶中。
和微呼了口气,闭眸后仰着,蒸雾弥漫下叫人看不清她的脸,只见屏风上偶尔抬手的婀娜身姿。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的候在外面,细看连手指都在颤抖,似乎是见里面的人久久没出来,其中一个忍不住小声喊:“小妹小妹,你说这刚从蛮荒之地接回来的三小姐是不是被……?怎么那么久还没出来?”
故意拖长的语气让小妹也不禁打了个寒颤,她脑中瞬间填上那处留白,连忙竖起食指示意她噤声:“嘘!反正都劝过她别洗了,再说,她有没有事我们都不会有事,凶手只会在屋内作案,阿姐你忘了?”
“也是也是,”阿姐给自己壮胆似的呼了口气,“就算她没事,谅她刚来也不敢惩治下人,再等半刻钟,她若是再不出来,我们就偷偷溜走,晌午偷藏的芙蓉糕我还没吃完呢。”
“……”
此时春三月,月黑风高,深更露重。
丞相府内沐浴的女子皆是匆匆了事,对香粉更是避之不及,早早就更衣卧榻。
唯独不久前刚入府的三小姐屋里还长时间亮着烛火,似乎是刻意在等什么人。
烛是香烛,点燃后化作袅袅烟雾在空中萦绕,不到片刻便消散无影,只留香气幽深,久久不退。
和微垂眸将衣带系好,望向门外的目光毫无波澜。
“蠢货。”
她在骂门外那两个偷偷逃跑的丫头,快走时裙角带起的风比她呼吸声还要重,还天真认为不会被发现。
哦,也不对。
别人确实不会发现。
但她的五感六觉非寻常人能比,从死人堆里一路厮杀到十岁才被太子收养在身边、执行秘密任务。若不是近日谜案四起,她受令保护相府嫡女,和微才懒得易容成什么痴傻的三小姐被接回府。
每日装装可怜装装呆傻,还不如杀几个人来得痛快。
但太子吩咐了她就得去做,谁让相府嫡女是他心上人呢?
和微想不明白,太子那样阴鸷孤傲的人为何会对一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情有独钟?
“心上人。”和微心想。
她刚通身抹了香粉,气味重得让她蹙了蹙眉,又嫌不够继续抹了一层。
“不过是自愿向对手服弱的软肋。”
就在指尖划过手背的那一瞬,和微耳朵一动,面不改色去听身后传来的奇怪声响。
手上动作仍未停,和微悄悄数着那声音的频率。
哒哒,哒。
像木锤敲在木盆上的声响。
但……好奇怪。
这声音似乎不是来源于某一处,而是四面八方,和微一时无法确定那人到底藏于何处,只好继续揉捻自己罗衫下的小臂。
忽然间好像有水面震荡的声音,轻到几乎荡漾不起花瓣,但和微还是瞬间捕捉到了它的位置——
浴桶下。
啪!
手中香盒跟着女子骤然摔落在地,连里面的香粉都撒出不少来,和微撑起意识模糊的身子,强抬起头朝门外呼喊:“救命啊!我的头…啊…求你…有人吗?!来人!快来人啊!”
不待有人注意到这边,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便响彻天际,将整个相府震亮了不少。
“啊——!”
和微能感受到自己正被人扛在肩头飞跑,这人轻功极好,即使侧蹬树干也健步如飞。
眼睛被蒙住,嘴也被塞了东西。
四下除了颠簸之感就是黑暗,和微眼下却轻轻浮起了一抹笑意,此番佳景,真是适合动手啊。
侧耳倾听了几瞬,她确定扛着自己的人约莫三四十,男子,不到六尺高,周围无旁人。
被麻绳反绑在颈后的双手不知从何处夹出了几根细银针,和微不动声色将它们插入绳内,只待这绑匪下一次换气。
一、二
三……
唰!
“你……?!”
和微迅速绷断麻绳,一把扯下蒙住自己的黑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空中翻转两步,鬼影般绕至绑匪身后,落在他耳内的声音带有轻蔑:“这么差的身手?你不是凶手吧?说,谁派你来的?居心为何?”
绑匪的瞳孔倏尔收缩,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怼在自己脖颈上还反着寒光的银针,默默吞了口口水又恢复镇定:“新鲜,这次的丫头居然会武功。”
“少废话,我耐心不多。”和微将银针刺破他的皮肤,“也别乱动,有毒的,再往下一寸你必死无疑。”
“呵。”绑匪冷笑一声,手腕翻转从袖口掏出一把毒匕首,“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也敢这般狂妄?!”
刀面被掷出朝自己面中飞来,和微神色一变,快准狠的将手中银针打出去。
叮。
一手大的匕首竟然被三根银针生生刺穿,偏离方向朝自家主人飞去。
“怎、怎么可能?”绑匪来不及躲,只好快速劈断身旁的树枝将匕首击打开,却还是不慎被划伤了腰侧。
鲜血汩汩直流,若不是有血滴落在地的声音,和微还真看不出来漆黑夜色下他的玄色劲装有什么变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