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蜒的线。但她还是贴着窗户使劲望着。
“你要听吗?”我递给她一只耳机,然后打开系统自带的播放器点了随机播放。没有网,不过不要紧,是我平时下载好的。
熟悉的D大调卡农弦乐四重奏,我不自觉地哼出声。
“你很喜欢古典乐吗?”零醛塞紧耳机问道。
“是经常听,不过也不太懂……主要是因为听这种东西比较能静下心来,我初中画画的时候常常开这个单曲循环当背景乐。”
然后是十二平均律的第一首。零醛好像已经沉浸进音乐之中,手指轻轻在窗沿上敲击,像在我看不见的键盘上弹奏。
“让我看看你播放列表里还有什么。”她忽然抢过我的手机,不停地点着“下一首”。
“巴赫的赋格曲,巴赫,这首是……格里格的《催眠曲》,然后这首……啊我最喜欢的拉赫玛尼诺夫!这是……升C小调前奏曲!”
“这首啊……这首我每次半夜刷题还有画画时时听到都会突然醒过来。”
“太喜欢了!……就是他的谱子都好难好难。”
“你会钢琴?”
“小时候学过,考完了十级。然后上了初中就没碰过了,钢琴也卖了。——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是至少不用每次过年来亲戚时都被要求表演了,哈哈哈。”
然后我们都没再说话,就这么听着歌。零醛把耳机音量又调高了一格。
“快看!”
她忽然惊呼一声,惹得半车昏昏欲睡的同学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已经不再下雨,但是厚重的铅灰色云层还在。正在落下的太阳从缝隙中投射出一道道丁达尔效应的光柱,金辉万里。云层倾斜着,好像整个天空摇摇欲坠。
耳边的音符像暴风雨一般跳进,拉扯出奇妙的张力。
零醛如痴如醉地沉迷于此般景象,半边脸被落阳映亮,半边脸留在阴影之中。
颠颠簸簸三小时,到南京已经差不多是饭点儿了。
老师带我们二十个人去了一家小饭馆,点了两桌家常菜。
炒豆芽。
“我比较喜欢吃这个大豆下胚轴的部分,又脆又嫩。”老师拨拉着豆芽说道。
“我觉得子叶比较好吃……”我小声咕哝。
炒时蔬。
“十字花科的油菜,伞形科的芹菜……生菜是……”零醛一边夹菜一边报着门类。
“居然是菊科,莴苣属。”我翻着百度,把餐桌上的植物名称逐个输进去。
红烧鱼。
“这烧的什么鱼啊?”
“是硬骨鱼罢。”
“谁都知道是硬骨鱼好吗!”
“一看就没去过菜场下过厨房。是花鲢鱼,鳙鱼。四大家鱼听说过没?”
“青草鲢鳙!”我举起手抢答。
“对的对的,好好吃别浪费,这可是长江边上的鱼啊。——适当捕捞时把鱼的种群数量控制在多少?高考考纲的题。”
“K/2!”
蒜蓉大虾。
“你们谁把十九对附肢给一个一个拔下来排好给我看看?排好了再吃。”
几双伸向盘子的筷子齐刷刷停在了空中。
“开玩笑的。”
我夹着一只虾端详了半天,头胸部和腹部,腹部的五对游泳足和最后的尾肢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触角和额剑被剪掉了……
“快吃,不然都凉了。”老师指了指正在玩弄食物的我。我赶紧把虾掐头去尾吃掉,真香。想再来一个——好像在我观察时盘子里的虾已经被夹完了。
吃得差不多后,老师站起来,郑重地举起倒着白开水的玻璃杯:“回去好好复习啊!明天加油!”
我们也照着举杯,玻璃碰撞的清脆声音此起彼伏。
吃完饭老师又叮嘱了几句晚上早点睡觉注意安全之类的话,然后我们就回了各自的房间。女生是奇数个,偏偏是我被分到了单独的一间。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难道是因为我看起来比较安分乖巧吗……
我一个人躺在快捷酒店的大床上——不,不行,不能这么躺着,明天要考试。我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走到桌前拉亮了台灯,摊开笔记本背起了糖酵解的十步反应和柠檬酸循环还有它们每一步各自生成了多少个ATP、TP、ADH与FADH2。
咚咚咚。有人敲门。是老师来查房吗?我打开门一看,却是零醛,趿拉着拖鞋夹着书,一支中性笔斜斜地挂在衬衫胸口的口袋上。
“在那边看不下去,就到你这边来了。”解释了这一句后,她径直走进来,把自己和书一起扔到床上,摁亮床头灯,盘腿背靠着枕头安静地翻书,边翻边咬着笔头。
突然华为的默认铃声打破了寂静。零醛从裤兜里掏出那部“家里给的”手机,扫了一眼号码,然后神色慌张地走到门口接起了电话。
“喂,嗯,吃过了。挺好的。……我没有在玩手机我在看书!不是已经设过学生模式了吗……知道了,不会的。……明天下午补习班的作业……写了,写了。……正在写……对不起……知道了,知道了,对不起。……哦。”
差不多三五分钟后那一头才停止了轰炸。挂了电话,零醛像掷铅球那样把手上的智能手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