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风雪满京城(1)(1 / 3)

“下雪了?”她问。

“奴婢去瞧一瞧。”侍女回道,回来时声音带着雀跃,“殿下,下雪了!”

鸳鸯喜帐内端坐着的新娘子没有再说话,红绸四角垂着的流苏穗子晃了晃,只一瞬,又重归于巍然不动的平静。

今日是她下嫁京城萧家的日子,这场雪,也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雪的意象,总是吉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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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忽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踏在空寂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侍女欢喜道:“殿下,萧小将......驸马爷要来了!”

萧承远么?

永嘉轻轻蹙起了眉,静静地听着那显然是乱了步履的声音。

他和她青梅竹马相伴着长大,他走路的样子、声音,她熟稔于心。年纪轻轻就做了将军的人,他的步子很稳,无论何时都不会慌了脚步。

许是让人来传什么话吧。

她淡淡道:“不是驸马。”

屋外传来极重的叩门之声,有一个并不熟悉的声音高声急切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

永嘉的心一惊,交叠平放在膝上的手蓦然攥紧。

侍女呆愣着手足无措,慌张地看向仍覆着红绸的公主:“殿......殿下?”

她纤细的身子颤了颤,心里浮起一个不大可能的猜疑。一瞬的静默后,径直将红绸扯下,面庞上带着与大喜日子相违的冷意。

“让他进来。”她道。

传话的小厮连滚带爬进了外屋,隔着一座彩漆万花献瑞图屏风跪了下,哀声道:“出、出事了!礼部郎中裴清裴大人上折子弹劾、弹劾......”

后面的话,他支支吾吾着不敢出声了。

永嘉搭在侍女腕上的手再次一紧,闭了闭眸定了心神,缓步走到屏风后,步子比寻常大,却仍然稳。隔着屏风,小厮伏在地上颤如筛糠,他是公爹身边奉茶的年轻人。

“弹劾什么?”

嗓音一如既往平静,清脆有如冠上南珠相碰之声,并不响,却独带皇家的威严和稳重。

小厮抖着声回话,话语就像淋尖踢斛时从顶上抖落下来的粮米,慌慌张张地落到了地上:“弹、弹劾萧家联合先太子谋、谋逆。”

她愣怔了一瞬,眸子陡然睁大了。

与她心中刚刚猜疑的不错,果然出事了。可是这个出事的名头,怎么会是......

谋逆?她的夫家,谋逆?

护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她强作镇定,问:“府里如何了?”

“老、老爷和两位爷都、都被请进宫去了。”

永嘉忽觉得眼前一片天旋地转,身子禁不住地颤了颤。

请进宫了?

大婚之夜,她的夫家遭人弹劾,被请进宫问话了?

她厉声道:“备车马,本宫要进宫面见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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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子时,京城里已下了宵禁。

长街上空无一人,初雪仍纷纷扬扬地下着,恍若梨花柳絮在空中漫舞。从萧府出来的马车在寂静的长街上行着,车轮发出沉重的辘辘声,有若空谷回音,在簌簌雪声之中显得犹为孤寂。

永嘉静静地在车舆内端坐着,大红喜服尚未来得及更换,头上戴着的华丽但沉重的九龙九凤凤冠也尚未取下。

上了长街,她撩起轿帘一角,见雪下得更大了。

一缕寒风吹进,让贴附在她颈上的耳坠变得冰凉。

马车在乾清门外停下,守乾清门的参将见着萧府的车驾一惊,垂首恭敬道:“微臣参见永嘉公主。”

寒风刮得大,穿过朱红宫门的门缝,发出如狸猫嘶嚎的声音。

她下了车马,垂目道:“免礼吧,本宫要进宫面见圣上,还请将军开启宫门。”

参将未将头抬起:“请殿下出示合符,微臣方才可遵旨行事。”

永嘉皱了眉,事出突然,她哪儿来的合符?正欲开口,宫门却缓缓启了开。

沉闷的雪夜里划过一阵不协调的老木吱呀声,大开的宫门后,立着一个身着暗红蟒服、手中捧着个暖炉的太监,身后有六名小宦官分列两侧。

他躬身颔首向公主作礼,道:“今夜风寒雪重,殿下还是早些回府上的好。至于宫内之事,明日早朝自有定论。”

永嘉的眼中划过一丝惊讶,挤出一丝笑道:“陆公公,怎么劳您亲自过来了?”

他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御笔朱批、皇帝近侍。

陆平直起了身,道:“万岁爷料定殿下会来,故命奴婢候在此处。”

她顿时脸色一变:“这是皇兄的意思?”

皇兄怎么会不许她入宫觐见?

陆平却颔首道:“是。”

她微变的神色滞了滞,静默了片刻后恢复如常:“多谢陆公公,弹劾之人,是礼部郎中裴清?”

陆平道:“正是仪制司郎中裴清裴大人。”

她知道他,她虽不问朝政,但不想知道此人也难。

因为他如今只有二十余岁,却已官至礼部郎中,在皇兄跟前很是得眼,旁人都称他是隆顺年的头一个新贵。

但她记得,他与萧家并无往来,为何蓦然弹劾萧家?

而且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