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怯(5 / 5)

侧过脸,薄唇贴在她的掌心。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深吸一口气稳住情绪,伴随颤抖的鼻息洒在她的指间。之后,那悦耳的嗓音再度响起,轻柔得近乎呢喃,或者一种恳求:“你都得,回到我的身边,蕾雅。”

也许,无论经过多少时间,斯内普都没有勇气告诉她。就在他目见怀表上的那枚残缺的月牙时,他的心里有闪现过多少不好的念头。

他想到他前半生所有已然错过的、失去的、无法挽救的、再不复得的一切,想到永远填不满的、蛀空内心的那偌大空洞,想到所有辗转反侧、噩梦缠身的夜晚,想到在最压抑的年月里,她对他不加掩饰的担心与爱慕。最后的最后,他还想到的是,那天在希腊海岸,她义无反顾冲进废墟的背影——已经够了,他真的不能,这架千疮百孔的躯壳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真的不能再经历任何一次了。

“这听起来或许很自私。但我无法接受……我不能再失去我唯一拥有的了。”

拂在指尖的气息越来越不稳,蕾雅旋即触碰到男巫眼角的潮湿。

原来,她都不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早已深刻到他自己都难以控制。而从这些极致的挚爱中,不可避免地会滋生的另一种感情——恐惧,亦或是,害怕失去。那晚在希腊,他也曾这样过。

想到这里,蕾雅好像也被他的情感所感染,方才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终于在这个时候没有任何征兆地淌下,渗入纱布,烫得她面颊的伤口灼灼发疼。

“好呀。”蕾雅毫无迟疑地答应。她朝斯内普的方向靠近更多,即使火辣辣的痛感让她不由自主地挤了挤眼。她扬起下颚,带着咸涩的眼泪温柔地吻上他唇,轻声说:“那等我这次回去,我们就结婚,好不好?我想不再需要什么计划了,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成为你的直系亲属,西弗。”

原来刚刚在门口的事她都听见了?

“别哭。”深邃的黑眸有圈圈漾开的温热波纹,他小心翼翼地拭去她面上的泪水,避开伤口位置将她环入怀中,让她能安全地枕在他的肩颈处:“只要你答应我,并且,要做到。”他的面庞低垂,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重申一遍。

纽约的夜深了,窗外的车鸣和人声都消失不见。

服过药的蕾雅被熟悉的清冽气息包围,在他的怀抱里沉沉昏睡。斯内普仍倚着床沿而坐,一动不动,全然舍不得放开她。他悄悄吻过她的发顶,脱下来的黑袍覆盖她身上。最终,他的视线停留于床头柜上她的魔杖和那两枚戒指,思考接下来几天的打算。

这间病房剩下的一盏壁灯洒下迷蒙的低光,恰好照映他落寞的侧脸,令他看上去如此的怯懦,像个被孤零零抛弃于瓢泼大雨中的孩子。

男人很清楚,如这绵长静夜独一的孤灯,她亦是他仅存的光,是余下生命为数不多的意义和期待。他只奢盼,这抹温煦能陪伴他长久一点、再久一点。

无需直至永恒,仅仅是,贪心地渴望再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