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没所谓地抚了抚须。
魏安替师挨‘骂’,“学生省的。”
“好了,上了台,只管沉着应对,无须管其他,一切有我等。”走在最前头的赵守在临上看台前,停步,朝魏安叮嘱道。
老师以及其他师长的目光纷纷投向他。
期许、鼓励、支持…
魏安沉默了一瞬,“谢院长,谢老师、诸位先生。”
“走,你先登台。”
陈泰拍了拍他胳膊。
魏安挺了挺腰背,理了理那身云鹿书院的学子服,三步,每一步,他的意志在攀升。
“终于对上了。”
“这也算百年来儒家一件大事吧。”
“如何不算呢,新的学说,上一次还是百年之前。”
“…”
马球场的看台不高,比半人还矮些,不少人却仰着头,眼中闪烁期待。
思想禁锢太久了!
“这是国子监祭酒秦峥秦先生。”
“见过祭酒。”
“这是黄老。”
“见过黄老。”
“魏兄,张彦之慕名已久。”
“魏兄,张弘。”
“魏兄,我是张启。”
“三位…”
“一胞三兄弟。”
“…”
寒暄是永不缺席的环节。
许新年望着台上与秦祭酒、黄老去、三张等人互礼的魏安,他之前还因曲瑾将自己引荐给一些自己平常难以接触的高人名士而开心。
此刻,心情复杂。
比起自己,这位仅仅入学一月有余的学子走在他前太远太远。
仍须努力啊,许辞旧。
魏安与三张寒暄还算比较客气,赵守等人与国子监的老家伙们真就只是走个形式,让人丝毫不怀疑,这些人目光但凡多对接一息,下一刻便要动手。
“噤声。”
赵守明明只是寻常开口说话,声音却传遍马球场。
院长目光落在前方,即便全场安静,刻意顿了顿,他瞥了秦峥和黄老一眼,道,“人既已至,便开始吧。”
没一点拖泥带水,直奔主题。
三张之一张启率先起身,步至两方中间,朝魏安拱了拱手,朗声道,“先圣以为‘天理,民彝之大节,其张之为三纲,纪之为五常’,魏兄如何看?”
一上来就放大招!
拿三纲五常说事!
你小子怕是一肚子坏水等着呢。
一众注目中,魏安起身,缓缓踱至两方中间,吐出两个字,“认可。”
张启明显的愣了下。
他不是没预设,只是没想到魏安‘跪’的这么快。
“既如此,魏兄如何说人欲即天理?”张启笑问道。
“年兄以为,何为人欲?”魏安并未回答,反问了句。
“先圣说的明白,‘人心,人欲也;道心,天理也’。”张启说的大声,还斜瞥了魏安一眼,一副‘你不会连这也不知道’的表情。
魏安轻笑了声。
台下许多人露出会意的笑。
让许多人相信魏安那两句话并非那两句话本身,而是魏安论证‘心即理’的过程,用程晦的话打败程晦,不可谓不精彩。
“请教年兄,人之吃喝拉撒是人欲,还是天理,是人心,还是道心?”
张启登时哑口。
他反应也快,“不若魏兄先答了我的问题。”
台下不少人摇头。
实在难看!
他心里这点小九九已然摆在台面上。
三纲五常…
魏安啧了声,“我以为年兄对我绵羊亭所言做了十足的功夫,不想却还要我再答一遍,我说的明白,人只一心,并无二心,天理即人欲。”
他像是再为某个二五仔留体面,实则又把那个二五仔拉出来鞭笞一顿。
“如此说来,财、色、名、食、睡皆是天理?”张启冷笑反问。
“如何不是?岂有人不进食之理?寻常人若不挣钱,何以维持生机?”魏安亦反问。
“魏兄眼中,奸淫掳掠此等罪恶之举也是天理?”张启再追问。
“那如何能是?此乃私欲也。”
“那魏兄又说天理即人欲?”
“私欲非人欲,乃逾越人欲之欲望。”
“你…”
张启哑口,作战失败!
“既如此,人心中有种种私欲,魏兄为何说人心即道心?”张彦之起身,接力出战。
魏安笑笑,“这简单,我举个例子。”
“乡野有老媪,年迈患疾,久窝病榻,次子佣田,赚的不多,日日伺候榻前,端茶倒水,煎药洗衣;长子善交际,好大吃大喝,好赌,只管自己快活,从未侍奉老母。”
“忽一日,老媪病重,须大笔银钱,方可请医者施针救治,次子银钱不够,长子及时掏出积蓄,救回老母。”
“长子好赌、好大吃大喝,私欲也,拿出积蓄救母,孝也,天理也。”
“私欲会遮蔽人心,人心没了私欲遮蔽便是道心,所以说,心即理也。”
“魏兄果真是辩才无双。”张彦之假意一叹,却道,“依魏兄所言,杀人劫道之恶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