泯州城外，两骑并辔而行，不疾不徐一路向北。

自出了都城，梅若华心门大开，心境渐变，仿同新生一般。

曾经，她是“一刀在手鬼见愁”的九殿大师傅，心冷如冰，杀人无算。

而如今，梅远尘在她眼中看不到丁点儿戾气，除了言语仍有些寡少，身上的“海棠气”是越来越足了。

昨夜情至深处，他甚至唤错了名字。

“再过一个官亭应该就出了泯州府的地界，再往北便到植林郡。”梅远尘勒住马缰，谓一旁的梅若华道，“去雪国之前，我们需得拜会一下布老将军。此番净庭山庄之行，少不了植林军的臂助。”

梅若华轻轻点头。一路行来，她的话都不多。

约莫午时初刻，二骑终于赶到一处官亭。

官亭乃官府在驿道上修建的亭台，其间置有石桌、石凳、石槽、石臼、石灶诸物，可供往来官民休憩、避雨、烹煮、取暖之用。

大华的官亭有四角亭和六角亭两种形貌，一丈二尺和两丈两种大小，亭间距则从五里到二十里不等，视地理及人流而定。

泯州在籍人丁不足二十万，贩夫行商不过数千，官亭间距是最远的二十里。

亭台下方有一长格子石槽，里边儿常年蓄着水，供往来的牲口饮食。梅远尘把坐骑牵到石槽边，又从袱包取出两块豆渣、两块盐巴放在地上。致知堂的课业中便有一门军马养护，且他又在宿州军营待过月余，养马之术还算不错。

他照料马骑之时，梅若华早已离了驿道去寻找柴火了，这是二人早已形成的默契。

梅远尘将油纸包中的熟肉切好时，梅若华已提了一捆干柴回来。这会儿是初春，许久不曾下过雨，干柴随处都是，收集起来并不耗费工夫。

他们都是长期在外奔波的主儿，路上这些琐事熟稔得很。

很快，石灶中便生起了火。

梅远尘把两个地署丢了进去，用灶台中原有的木灰覆住，再削好一根两指粗的木段，把肉片摊到上面，放到火边炙烤。

一时寒气尽除，肉香四溢。

“好香的豚肉！”一个公鸭嗓子的声音远远传来。

二梅循声望去，见一个白衣少年牵着一匹灰鬃马朝官亭方向大步行来。

把马缰绑好在石槽旁的系马桩后，少年朝亭中行去，一边扯着公鸭嗓子大咧咧喊道：“大哥、大嫂好！”

梅远尘笑着点了点头，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你们那两匹是军马罢？”少年回头看向石槽边老实站立的两匹马，啧啧叹道，“就是不一样啊，不系绳都不跑，当真是好马儿！”

说完，他一屁股在石灶旁坐下，再拿起一根干柴往灶里添去，双眼直直看向灶沿正滋着油脂的厚肉片，笑道：“肉可真香哩！”

见二梅似有深意地看过来，白衣少年讪讪笑道：“不敢瞒大哥、大嫂，小弟这是头次出远门，物备不齐，那个......那个......一会儿，这肉片儿能给我两片不，腹中正饿得紧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好意思地揉着肚子。

梅远尘见他眉眼清秀、衣着华贵，谈吐间颇有一股子江湖人的豪气，心中天然有了几分喜欢，当即笑着应声：“这有甚么！你一会儿尽管吃。不够的话，我再切便是。”

少年咧嘴一笑，频频点头致谢，双手交替搓磨着，一副心急难耐的样子。

“小兄弟，自便就是。”梅远尘见状，忍不住轻笑一声，嘱道，“哦，火下面还烤着地薯。你要想吃，也可取一个出来。”

少年往干柴上瞟了瞟，快速折下两段小枝，正好是一般长短，用作筷子刚刚好。

“原是个练家子，难怪敢一个人出远门。”二梅见他出手迅捷，抖腕、掐指用的也都是上乘手法，虽看不出路数，却大致能辨个深浅。

只见他嘿嘿一笑，夹起最近的一片熟肉就往嘴里放，哈气的空档还不停呼着“好吃！好吃！”

原来，这少年便是上元节在苦禅寺外偶遇冯聪，而后又和法相切磋，几乎与之打成平手的卞一张。

那日输给法相后，他就下了天柱山，一路随性而行，不知不觉便到了泯州。

离家之时，卞一张可是带了不少银钱的。然，一来他游历时日颇不短，二来他向来出手阔绰，遇着对了眼缘之人，不免邀人放肆吃喝一番。是以，两日之前他已囊中羞涩，腰袋内仅余二十几枚铜圆，昨夜住不起客栈，只好就着一间破祠堂歇了一晚。

他性子洒脱不羁，虽然路资已告罄却也并不以为意，一早醒来依旧向北而行。至此时，他已饿了快一日，腹中早已空空如也。先时远远闻了肉香，他就预感自己好运来了。见梅远尘二人甚好说话，他这会儿夹起肉片来便似在自家一般。

二梅对视一眼，示意自己并不介怀。

看着灶台的肉片渐少，梅远尘站起身，取出油纸包，从熟肉中又切下一半，分割成七八个厚片，摊开到木段上烧烤。

不多久，灶台中传来一股淡淡的焦糊味，梅若华快速拔出腰间折花刀，从灶底挑出两个黑乎乎的物事。

“好俊的功夫！”卞一张拍腿叫道。

这大半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