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头!”

艾伦感觉自己的头被人猛地按了下去。

一道凛冽锋利的风从他后脑勺擦过,轻松就削掉大半截头发。

但艾伦此刻心疼的完全不是头发。

他知道自己要是没有身后的人提醒,恐怕刚才从半空掉下来的就是自己一整个头颅。

随后有什么球体咚的一声砸在他面前舞厅的门上。

艾伦下意识看过去的时候,顿时感觉手脚冰凉。

一颗人头顺着门板滚落到他的脚边,嘴里还叼着不知是哪位宾客的胳膊。

淋漓的红色像是成熟浆果炸裂开的粘稠汁液,一半是芬芳,一半是恶臭。

艾伦听到自己牙齿上下发颤撞击在一起的声音。

他拼命催促着自己快打开庄园的大门逃跑,可双腿双手都软得像是被泡烂的面包,怎么也无法自如地听从指挥。

他原本只是想找到之前帮助自己的马夫,可没想到再遇见对方的时候,竟然是在这种炼狱之中。

舞会在宣布开始的瞬间,似乎是宣告狂欢杀戮的开始。

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在这个时候被锁死,成了一座适合自相残杀的屠宰场。

五颜六色的礼服,与花容月貌的外表不是这次宴会的主题,鲜血、死亡、与层出不穷的杀人手段才是今晚的重头好戏。

“估计是抢不到‘亚历山大·福诺克’的名字了。”

站在门边的一位侍者遗憾地说道。

“你还想要那么好的人生?”

“我为了能进这舞厅,已经把自己原先的名字和一只眼睛都抵给了魔鬼……眼前这个人类看起来已经很不错,我就要他的名字了!”

另一位侍者则逐渐露出狰狞的表情。

他的神情不再像之前那样热情和善,像是褪去皮囊的恶魔,对着人类新鲜的灵魂垂涎欲滴。

他的皮肤犹如融化的蜡油从骨架上层层滴落,露出一只黑漆漆的眼眶,一条蛇像是寄生其中,时有殷红恐怖的蛇信从中吐出。

侍者用残存的另一只眼睛嫉妒地紧盯着艾伦。

“这是我的猎物,你要就选另一个!”

艾伦还没来得及多去思索其中的含义,下一秒就已经看见那几乎只剩皑皑白骨的手臂就掐紧了他的喉咙。

自救的本能让他迅速要进行反击,恐惧却要压着他的头,想让他躺在砧板上当任人宰割的鱼肉。

本能和恐惧在他眼中与身体里斗争,最后本能占据上风,令他不顾对方的恐怖之处,竭尽一切也要进行自救。

用手、用脚、用牙齿!活下去!

他还有母亲在家!他还有其他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

他不能把他们丢下不管!

艾伦咆哮着,像是孱弱的动物在面对捕食者时,也会发出令人胆寒的回击。

于是那些恐怖的景象此刻在他眼中也就变得不再那么恐怖,愤怒化作更加直接有效的镇定剂,让他摆脱侍者白骨一样的手臂,往通往生路的大门那里逃去。

另一名仍旧保持着些许风度的侍者摇摇头,像是看不惯这样直接粗暴的缠斗。

“我就说普通人的方式真是效率低下。”

他伸出手,一把刻满仪阵的仪式刀从袖口垂落,握在掌心。

不管猎物再怎么想活下去,遇上身怀超凡力量的使者和恶魔时,通常也只能被当做口粮一样吃掉。

除非,另一个猎人出手。

侍者回头看向截住自己手腕的客人。

他在这群宾客里的装扮不算显眼,似乎也不是奔着前来交际的目的而来,所以这个男人显得平平无奇,唯有和善这个特征比较瞩目,看起来会是个会受到大部分人喜欢的普通人。

不过来这里参加晚宴的人通常都不属于那大部分人群。

他们奉上很多,与嫉妒的魔鬼做了交易,获得一张可以改变自己人生的邀请函。

“客人,您知道这里是什么样的地方吗?”

他对这个看上去很是普通的男人发问,像是猎人在猎杀自己猎物前,有时会想戏弄一番。

“我原本不知道,想要请教我那聪明绝顶的舍友。”

“但现在不用他解释,我也知道了。”

他冷静得叫人觉得,这人是天生适合行走战场的战士。

“这是魔鬼的餐盘,而你们都是主动送到祂们刀叉上的食物。”

从外而来,受邀进入这金玫瑰花园里,就能有机会以全新的身份离开。

贫穷者变得富有,丑陋者变得美貌,无能者变得有才。

在这里,获得一个名字远比什么都重要,吃掉原有者的名字,就能顶替那个人的人生。

超凡力量改造这片建筑,让这里成为血腥的大猎场,更让人类的家世背景变成了一种可以转移的资源。

原本看起来不慌不忙的侍者这次仔细地上下打量起他。

约翰和他对视着,似乎不打算让步,也不像背后蜂拥挤向“亚历山大·福诺克”的人群一样疯狂。

他冷静得就像驻扎在海波中的礁石,丝毫没有要随波逐流的感觉。

“你来这里难道不是为了‘亚历山大·福诺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