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颐宁将魔芋这一发现告诉了符瑶,并让她去告知杨掌柜。经营着九连镇最大驿店的杨掌柜,除却性格豪爽行事仗义以外,也是这镇上人脉最广、消息最为灵通的人。
果然,后面几日里,门外的流民渐渐少了许多。原本村落已经萦绕着的一丝死气,忽然间涤荡一净,村民们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流光易逝,二十七日的期限越来越近。
还余三日。
还余两日。
还余一日。
八月的第二十七日已至,就是今天。
烈土如烧,暑日未息。
预示中的大雨失约了,它并没有来。
这是第一次,她所卜出的卦象大错特错,与现实完全相违。
越颐宁从清晨等到傍晚,她坐在屋门外的长廊上,从日升到日落,也没有等来一滴雨露。
日头已经快要完全沉下去了,云霞漫天,朱红橙黄,烘得整片天穹如遭火焚,仿佛在嘲笑着她的不自量力与自以为是。
符瑶站在檐下,担忧不已地看着越颐宁的背影,身后有人缓步而来,轻声询问:“如何了?”
符瑶连忙转头,看到是阿玉,眉心的忧愁凝结如霜:“我刚劝过了,小姐说不吃。”
“可这都傍晚了呀,她已经快一天没吃东西了.......”
阿玉凝神望去,越颐宁脊背挺直,墨发如瀑,一动不动,背影几乎融入这幅火烧云画中。
就是那样一副伶仃单薄的脊背,竟驮着夕阳,驮着一个伟大皇朝的终末。
他知道,属于《颐宁》的故事还未开始。此时的越颐宁是在九连镇里短暂停歇的旅人,只是个籍籍无名、不会惹人注目的天师,离成为一个天下无双的谋士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她会经历无能为力、难以割舍、悲伤痛楚,然后走向属于她的结局。
没有人在呕心沥血、付出所有之后,会想得到那样的结局。
符瑶没等到他回应,便多看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盯着小姐的背影,似是失神了。
那张美人脸上一贯的温柔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几分少见的阴郁。
“.......阿玉?”
阿玉回过神来,唤他的符瑶有几分奇怪:“你刚刚是在发呆吗?”
阿玉:“......不是。我只是在想,小姐现在在想什么。”
符瑶叹了口气:“还能在想什么?她现在肯定很沮丧,但是她又怕让我们担心,所以一直强撑着不表现出来.......”
“你说得对。我觉得我们的担忧才会成为小姐的负担。”阿玉说,“小姐其实并不需要安慰,我们只要陪在她身边,度过这个晚上就好。”
符瑶眉心忧虑未散:“但是,旱灾和缺粮依旧是迫在眉睫的问题,我明白小姐的焦躁,如果真的是卦象错了的话,会不会根本就没有雨.......”
阿玉摇摇头:“不,那场雨会来的。”
很快就会来。
“怎么都在这站着?”
符瑶和阿玉一怔,原本坐在院落前的越颐宁不知何时站起,来到了他们身边。虽然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但她露出了一个很淡的笑容:“怎么都这样看着我。”
她伸手拉了拉符瑶的衣袖:“瑶瑶,我想吃点东西,我有点饿了。”
符瑶喜出望外:“小姐!我这就去把晚饭端过来!”
符瑶一溜烟地跑了,越颐宁看着她跑远,脸上的笑容慢慢敛起。
长久的静默后,她看向一旁站着的阿玉:“你没什么想问我的吗?”
阿玉:“我相信小姐,也相信小姐解出的卦象不会错。”
越颐宁微微怔,似乎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阿玉看了眼长廊尽头,符瑶已经端着茶水和饭菜走过来了。
他声音温柔,继续说道:“小姐吃过饭后便去休息吧,符姑娘也是,今晚由我来守夜。”
“我会候在小姐门外,若是需要,随时可以喊我。”
越颐宁看着他,慢慢开口:“.......好。”
月出云霄,天穹深邃,卧着几颗碎星。
饭毕,竹沐月光,影漫中庭。
越颐宁躺在床上,枕着冰凉的木枕,翘起的发尾刺着她的睫毛,她忍不住闭上眼。
风吹响庭院里的一丛丛竹叶,沙沙声像是拨浪鼓,身下是竹片编织成的长席,而她躺在自然的摇篮中,却依旧无法安眠。
越颐宁再度睁开眼,却望见那人映在门上的影子。流泻月华如雪,熄灭了烈火般的夏暑,将他变为窗纱上一片浓郁温柔的墨色。
她望着那片影子,像月亮俯望着漆黑的人间。
越颐宁慢慢闭上了眼睛。
丝绵似的梦境缠住了她,她感觉自己被裹成了蚕,渐渐坠入深邃的夜。
........
鸡人三唱,日腾九霄。
金阙晓钟开万户,玉阶仙仗拥千官。
银翅鸟振翼飞越赴往禁中的群臣车马,跃过宫墙红,琉璃瓦,落在重重宫角之上,遥望奇花异草锦簇的宫殿园林。从殿外的长廊到殿门口,无数宫女行列而立,垂首静默。
小太监跪在殿中央,双膝如泥,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