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十六号,富甲一方的陈健霖于市中心别墅举行了一场晚宴。
去年下半旬,他因为呼吸道感染患上了急性哮喘,且在繁琐事业的压力下愈发严重,需要随身携带药物。
疾病来势汹汹,无法根治,他不得不提前宣布财产的继承人,防止意外发生。
而这场晚宴的目的,就是公开宣布继承人选,让参与的人共同见证。
而令众人最意外的到场嘉宾,莫过于常年与陈健霖关系不和的陈炙越。
从陈健霖惊讶的眼神就能看出,他没有邀请这个不速之客,想必陈炙越又是从哪里打听到的消息。
虽然同为陈家人,有着血浓于水的连结,陈健霖却极少在众人面前提及大儿子,甚至有意避开他的事情。
在朱咏涵死后,他们的关系降到极点,这几年来一直如此。
这场宴会不是为陈炙越准备的,他也不具备到场资格,即使参加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宠爱小儿子的偏袒。
所有人心知肚明,却无人开口。
而陈健霖也没有当众质问,而是默许了他进门的事实,视若无睹地进行宴会的流程。
“如果那个人来了,就直接让他进门。”
晚宴开始前,陈健霖是这么跟保安说的。
他知道陈炙越穷极一生追求的是何物,所以他要让对方看着,看着自己费尽心思也无法得到的东西轻易落到他人手里。
他要剔走他不甘的青骨,让他的虚伪无所遁形,把他的悲怜堂而皇之地宣之于众。
这是一场无形的杀戮,以心脏的枯竭为终章,惺惺作态的世界不会为他落下一滴感伤。
就这样,陈炙越直截了当地坐在了现场的椅子上,静静聆听着陈健霖发话。
意料之中的,陈健霖把所有家产留给了小儿子陈若,对其他人只字未提。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陈炙越在暗中轻嗤,似讥讽也似自怜。
全部家产,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毫不费力就能得到这么多,该说陈若命好呢,还是说他会讨那个老东西欢心?
就是不知……有没有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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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结束,宾客散尽,陈健霖独自留在别墅三楼的阳台,边品酒边感受着夜间时光的静缓。
寒风席卷枝头,呼啸着漏进宽大的袖口,引得人咳嗽不断。
早年,陈健霖就因劳累过度导致身体透支,所以渐渐淡淡出了公共视野。而陈炙越回国后,他的身体状况更是急转直下。
即将回归平静的陈健霖被迫卷入一场风暴,他算计不过陈炙越,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时间一久气火攻心,器官抵抗力下降,让自己感染了无法治愈的哮喘。
诡谲难辨的深夜,月光在身上洒下悲凉的温度,化为静谧到荒唐的死寂。
彼时屋内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即使隔着一个房间,陈健霖也能轻易认出来人。
他没有站出去阻止,而是任由陈炙越推开房门。
困扰了他多年的恶果,该有个了结。
陈健霖从护栏前转身,警惕地防备着他。对方却没有拔刀相向,反而温吞地称呼他为“父亲”。
这种颇为温馨的场景,记忆中只在陈炙越十岁前出现过。
陈健霖以为他要打感情牌,通过重归于好的方式从自己手里骗取一部分继承权,毕竟伪装可是他最擅长的本领。
陈健霖曾被这副看似无害的模样欺骗了太多年,直到原型显露,才迫不得已把陈炙越送出国。
陈健霖开口即是毫不留情的讽刺:“大老远过来,听到你最不愿接受的话,感觉怎么样?”
这是他的地盘,他租的别墅,就算现在身边没有保镖,陈健霖也不信有人胆大妄为到敢对自己出手。
而那位同自己有着血海深仇的亲人,此刻就与他隔了一个房间,站在对角线的门口。
白色洋桔梗般漂亮的一张脸,与少年时并无差别,只是危险性相差了太多太多。
然而,听了陈健霖的话,陈炙越没有想象中的落寞,也不生气父亲的做法,而是眉眼一弯,展露出一个无比清澈的笑容:
“没什么,恭喜你找到了合适的继承人。”
“你不觉得不甘?”
“既然事情已经决定,那不甘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一贯偏执的恶人难得理智清醒,说着连本人都不认可的大道理,让外人误以为他是疯了。
这下连陈健霖也读不懂他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些是非对错的破事和家产竞争,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
但陈健霖隐隐觉得,那明晃晃的笑容下始终藏着残忍刻薄的狠意,仿佛对视一眼,便会将自己的尸骨吞噬殆尽。
受不了如此压抑凝固的气氛,陈健霖开门见山:“现在整幢别墅就我们两人,你想掏枪对准我吗?”
他不信陈炙越只是单纯过来听听演讲,然后吃一顿瘪回家。
陈炙越不可能愚蠢到做出这样的决策,也没有闲心把时间浪费在陈健霖身上。
“怎么会,我上来时没有带枪。”陈炙越轻佻地摊了摊手,似乎身上真的没携带任何武器,“别误会,我只是想和阔别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