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
反应过来的时候腿都已经迈出去了,他都忘记问林光逐现在在哪儿了。船舱内四处乱窜的人主要分成两波,一波往甲板上跑,兴奋说着“是之前那条人鱼?”“抓住了!”“根本没挣扎”。
另一波人往医务室的方向跑,大多都是在邮轮上曾受过林光逐关照的年轻人。
张谨言想都没想,跟着第二波人跑。
医务室门前已经水泄不通。
他到底是个医生,心理医生也是医生,畅通无阻挤开人群走进了病房里,脚步顿了剎那。
“嘘——”随行船医转过头示意他声音小点儿,又压低声线说:“烧得很严重,再晚点儿送过来就要代谢性酸中毒了。刚刚给他打了退烧针和镇定剂,让他好好睡一觉,等退烧醒过来就没事了。”
张谨言连连点头,视线不忍直视病床上的人。
青年像是永远都晒不黑,在不知名海岛上待两个月肤色仍旧冷白剔透,闭眼时长睫不算翘,碎发纷乱垫在乳白色枕头上,比平时少几分一丝不茍的冷淡漠然,多几分病容脆弱。
额头、颧骨、肩膀均有伤,右手臂还骨折了。张谨言都不敢想林光逐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养尊处优的少爷哪儿受过这种苦啊。
看着让人怪心疼的。
船医捧着杯子,拿棉签蘸水要往林光逐唇上擦。张谨言拿过杯子和棉签说:“这里交给我吧。麻烦你和外面的人说一声病人需要静养,让他们等情况好转再来探望。”
人群乌泱泱散了,又激动跑去甲板看人鱼。
张谨言蘸了点水喂完,用脚勾了把椅子过来坐下,顺手握住林光逐的手。
第二天林光逐还是没醒,下午船医过来换药水时忍不住惊奇:“那条人鱼居然会说中文!”
张谨言点了点头:“林光逐说过。”
当时林光逐说完他还觉得对方有病,劝人吃药,现在回想起来真的是……
船医:“不过他挺奇怪的,被抓住的时候完全没有反抗。其实甲板上的锁链早就被撤掉了,船员牵根绳子就把他轻松套住了。人鱼被拽到地下仓锁起来的时候,只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船医回忆了一下,心里头啼笑皆非,“他说——”
“我是林光逐的男朋友。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最好别擅自动我,不然林光逐一定会发火,到时候挨个找你们算账。”
“男……朋友?”
张谨言面无表情抬睫,眉尾缓慢上挑了一瞬。
“是啊,真的很离谱。”船医更好笑:“噢,那条人鱼还说,不信的话等人醒过来,让我们自己问问林老师呢!”
第二十六章 我那晚脖子上全是被他咬出……
张谨言根本不当回事儿。
“初中、高中、大学, 出社会后,你知道有多少人追过林光逐吗?”他语气平淡说:“礼物和情书就没断过, 还有人大半夜买醉跑林光逐家门口鬼哭狼嚎。林光逐当时出国办展览脱不开身,他妈一个人在家吓都要吓死,还是我接到他妈电话跑过去把醉汉拎到警局去的。”
“这么多人追,也没见他有喜欢的,一天到晚就在工作室里和泥巴。”
“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条鱼。”
船医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条人鱼自己说的。”
话说完, 船医八卦问:“林老师这么受欢迎吗?男女通吃啊这是。”
张谨言吊儿郎当摊手掌,也跟着耸了耸肩。
“他爸是享誉中外大提琴独奏手, 还英年早逝。他妈是中草药集团千金。他自己又是年少成名的漂亮艺术家,头上还顶着个遗传性精神疾病的buff,有些人闻着光环的味儿就来了。”
“都想做那个能融化冰山的特例,都觉得自己是小太阳,能治愈家庭不幸的小可怜艺术家。”
实际上呢?
张谨言都记不清有多少次看见有人站林光逐面前痛哭失声被婉拒到抑郁,男的女的都有, 一个接一个的前赴后继。
他看着烦,林光逐虽然面上温柔安抚, 其实心里也烦。
不出意外,这条人鱼也将成为其中之一。
船医听完这些啧声称奇,失笑随口说:“天啊!那你得见过多少自称林老师对象的人啊。”
张谨言:“……”
张谨言突然噤声, 脸上的笑轻微僵了僵。
操了, 他一个都没见过。
好友虽然待人温和体面, 却主见极强,追求者根本不敢惹其生气,怎么可能会自称男朋友?
十分钟后,张谨言就转场来到了邮轮底仓。
发现一条人鱼——这对于船上所有人来说, 都是一件极其新奇的事情。
在林光逐昏迷不醒的两天内,已经有无数人过来凑热闹,但大家只能被隔在走廊外好奇围观。张谨言问船警要了钥匙,深吸一口气将面部神情放轻松,一副主人翁的姿态推开了门。
底仓静悄悄。
几条黑色锁链拴住俊美人鱼的手臂与鱼尾,这里面没有海水,蓝黝色的鱼尾干燥到起白霜。听见声响,人鱼几乎第一瞬间就睁开眼看了过来,看清楚他的脸后又失望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