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认为罗盘没有错,只是仙人身上的业障气息暂时迷惑了罗盘,导致其指针的指示不稳定。现在仙人为了不影响他的罗盘工作,特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那么只要继续跟着罗盘走就一定能找到邪祟。
仙人试图打消重云的想法——准确来说,是重云试图从仙人那里问出不害怕他纯阳之体的邪祟的消息,而仙人本人、呃,本鸟,则一遍遍地给出否定的回答。
“这你就别想啦,”炎琅老神在在地啄理羽毛,“纯阳之体何等罕见,又何等珍贵。一般的邪祟,不可能不怕。但是要说起不怕你纯阳之体的邪祟……你也搞不定啊。”
重云不服气:“不试试怎么知道?您不会像降魔大圣一样小看方士吧?”
听到某个人的名号,炎琅来了兴致:“哦?降魔大圣?他那个脾气倒确实能说出些小看凡人的话来,不如你学给我听听,我来替你谴责一番?”
重云:“……”
降魔大圣的那句“量小力微,不值一提”还在心头盘桓,但“明心上仙”这态度却将他的话梗在了喉咙之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莫名觉得有些气闷。
就如同孩童的想法与态度都不被父母亲重视,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而过时一样。这并非是一种刻意的蔑视,这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甚至连当事人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轻视。
仙与人总是不同的。
不管是降魔大圣、还是任何一个其他的仙人,他们所掌握的力量远远超出凡人,也就很难理解凡人的眼界。凡人所不能做到的,他们挥挥手轻易就能做到。凡人要百般斟酌的,对于他们来说连丁点阻碍都算不上。
是以对有心人来说,仙人其实是非常好认的。
他们的骨子里或多或少都藏着对凡人来说叫做“傲慢”的东西。
而这样的“傲慢”,极易刺痛凡人。
重云此时当然想不明白这一层,毕竟他也只不过是个少年。他只是直觉地感到有些别扭,却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别扭。
小红鸟似乎看出了他心情的变化,伸出一只翅膀安抚性地拍了拍他的耳朵:“重云小哥,我都不知道该说你勤奋上进好还是该说你太看轻纯阳之体好了。
那些不怕你纯阳之体的邪祟可不是单靠神之眼或你家传的方术就能解决的。邪祟这玩意嘛,如果纯阳之体都不能吓退,那就只有仙人才能够解决了。
凡人方士,就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即可。那些远不该凡人来面对的危险,自该由仙人来面对。”
客观来说——纯客观来说。
想要挑战自己的极限是一件好事,但魔神遗恨那东西绝不是凡人能碰的。一个凡人,哪怕在自己的同类当中再强,也抵挡不住魔神遗恨的侵蚀。
夜叉尚且因此发狂,何况凡人?
说到底,炎琅还是不太希望自己“儿子”的后代贸贸然去挑战极限的。
其实关于重云长得像仙人儿子的事,并没有人放在心上。重云很清楚自己祖上并没有仙人的血脉——至少没有重明鸟的。
这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可以有很多,或许他只是意外地与千年前的人有几分相似之处。
但炎琅不会认错人。
自打千年前的一场战役之中,他从众多魔兽爪下将一名千岩军新兵救下,并收获了对方神志不清时大喊的一声“爹”后。
这儿子他就单方面认下了。
为了能够名正言顺地当爹,那场战役结束后他还特地去拜访了人家的亲爹娘,并成功得到了一个干爹的名分。
一日当爹,终身为父。
便宜儿子的后代他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日当爹,终身为父。
退一万步来说,儿子的儿子的儿子的……儿子,怎么就不能算是他的儿子呢?
但小红鸟不语,只是一昧说些怪话来逗小方士。
你爹认得出你,但你爹不说。
你爹想等着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也想等着看你发现后惊讶的表情。
你爹活了上千年了,就这点愿望,总不至于不满足吧?
但你爹虽然有点坏心思,却不至于要害你。因为你爹见过另一个纯阳之体是怎么勉强自己,并且一步步把自己消耗殆尽的。
听你爹的话,别走另一个人的老路。
如果你能听从你爹的劝告,不去挑战极限,把自己的小命保护得好好的。
你爹将会非常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