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
叶染心神大震,
他出身的世界早在他决心离开的那刻就彻底封锁了!
鹤归阁从不给人后悔的机会。
无论是他还是阿别他们,都是。
也唯有这样,这个选择才算对得起自己,才算无愧于天地,也才算是……
新生。
叶染垂眸凝望那幅画卷,胸中思绪翻腾,旧时的一幕幕划过眼帘:
花影照壁,水波蓝衫。
白墙黑瓦的戏台子上,仙童驾鹤西去,唱的正是一出《五福连》(注1)。
戏中讲那洞八仙,也讲那西王母,更讲那瑶池赴会祝寿的奇情盛景。
那时他刚遭逢大难、委身戏班不久,还做那童子打扮,初初八九岁,唱一个为众仙家引路的小小童子。
谁知却因品貌不俗,得了“贵人”青眼。
彼时发生了什么?
是那脑满肠肥的“贵客”生拉硬拽,非要让他趴伏床笫、作那娈童玩物?还是班主情急推搡,百般苦劝,无奈退避?又或是他干脆折了那盖板长钉,划破了自己这整张面皮?
滚烫的血从脸上的豁口里面涌溢出来,伴随着火辣辣的疼痛,血红的颜色浸了满头满眼。
人生最无望之时,他看着眼前所有人光怪陆离肿胀着旋转着令人憎恶的脸,突然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
叶家的麒麟儿早就死啦。
活下来的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恶兽,是发誓要撕咬下仇人喉咙、连皮带骨吞吃入腹的豺狼蛇蝎。
……
这幅画才不是什么赠礼,而是心思恶毒的羞辱。
白玉堂从没见过这样的叶染。
血色从他的面颊上一寸寸剥离,修竹般的青年死死地盯着眼前那幅展开的祥云墨画,浑身都在发颤。
白玉堂对上人的眼睛,心中猛地一突。
只见那双灵动点漆的双眸如今却似有万般黑云积压,兀自翻滚不休。
半晌,
“好,很好。”
叶染仰头笑了,这笑声却冻得人打了个哆嗦。也不待郭皇后反应,他便一把抓下那画轴,指着询问:“敢问这画是何人所做?”
“这……”
郭皇后迟疑一瞬,为难道:“这却是我回家省亲时,偶然从家中得来的。只因其画师来历皆不详、是出外游逛时偶然所得,我观其笔端神韵却疑似名家所作,这才从家父那讨来应个景。”
她急问:“可是这画有什么问题?”
叶染却垂下眼眸,突然又有些想笑:
“能有什么问题?不过红颜都已作枯骨,我这几分迟来的积怨也当真是不合时宜。”
他闭了闭眼睛,再睁开,心绪已然彻底平复下去。
总归当年的旧事已尽数随风而散,如今这绝不可能出现在此世的画轴却是蹊跷非常,亟待查探。
叶染拱手,“皇后可否将这画赠予在下?权当是枪谱的报酬了。”
郭皇后摆摆手:“你拿去就是。枪谱的事另算,这不知道从哪儿来的画配它我还嫌寒掺!”
叶染失笑,当即谢过。
末了他皱着眉头将画轴卷起收入袖中,这才细细起笔,将所要传授的枪式谱系一一地描绘了出来。
之后一番叮嘱道别、隐遁赶路,自不必说。
这厢几番耽搁,叶染和白玉堂总算是有惊无险地翻出了皇城大内的宫墙,来到了东华门外。
此刻天色已完全大亮,东华门两旁的街市都已开张。
白玉堂眉眼含笑,眸光戏谑,一路上都直勾勾地盯着叶染,盯得他是如芒在背,心里发毛。
此番终于出了宫墙的范围,叶染终于憋不住问出了声来:
“白五爷,你行行好。这般一直盯着为兄作甚?”
这下子,白玉堂噗嗤一声笑了。此刻刷拉一展折扇,摇着头否认:
“没有没有,小弟我哪儿敢啊。无非是怀疑叶兄弟是什么下凡历劫的仙、家罢了。”
叶染:……
叶染这哪儿还听不出这话里的调侃,干脆摆烂回嘴道:“哟,这倒不如白五爷,碰见事情就知道往旁处躲。倘若我那时再慢个一时半刻,怕是你嘴里这仙家佛陀的脑袋上啊——,就要多出个窟窿来了!”
白玉堂:……开封城偶遇天赋型选手,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白玉堂噎了一下,旁日惯来都是他调侃别人,倒是少有兄弟能接上他的茬。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能和他接茬斗嘴的,倒也凑趣。
当下就是一跺脚,“唉,怪我没带上那两口大刀。不然哪儿有你发挥的余地!”
说罢就见这白老鼠快走两步,顿足,又一回头招呼:“这回算我的,走走走,我请你吃这东华门的早市包子去!”
叶染忍俊不禁,干脆将手覆在耳朵上,“嘶……我怎么昨夜才闻听某人袖袋空空啊?这厢怕不是要你请客、我付账吧?”
却是还没逗够。
“得了吧你!”
白玉堂气笑了,当即一个回头就扯了叶染的袖子往前走:“别贫了,有我白五爷陪吃陪玩,你就偷着乐去吧!”
此时此刻,
白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