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贺府正值午时,府前有家仆驻足张望,远远见着她,连忙跑到跟前。
“在下阿岐,见过表小姐。”阿岐按照规矩行礼,礼毕起身,语气焦灼,“表小姐快去看看吧,出事了!”
杨芮询问到底何事,阿岐说不上来,干急着跺脚。
杨芮换一种问法,“表弟有事吗?”
阿岐摇头,“并无。”
杨芮松了口气,提着豆腐,小跑进府中。
贺珍在正堂里,面前圆桌上摆好了饭,但他垂头,没有动筷的意思。听见脚步声,贺珍唰一下抬头,眼里泛了光,大老远就喊:“表姐!”
豆腐放在桌角,占了大半个桌子。贺珍看着豆腐,目瞪口呆,“这些...”
“先不说豆腐。”杨芮在桌前坐下,凑近他,催促道:“到底出了何事?”
贺珍坐直了些,双手搭在膝上,正色起来,“我从码头回来时,本想着去那边买些点心带回来。经过州府时,见舅舅被四五个卫兵按着头,押进了县衙。”
杨芮道:“犯了什么事?”
贺珍转着眼珠,想了会儿,扭头问:“阿岐,你听见是什么事儿?”
“听说是绞进了场案子里。”
贺珍母亲是源城县丞的妹妹,两家一直以来,关系不错。结了亲之后,更是亲上加亲,各方面都是相互照料。如今贺家人都不在,只有贺珍一人,恐怕是难以应对。
杨芮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抓人...来得人,是谁?”
贺珍摇头,沮丧道:“没见着面。但听说是京里来的。”
此话一出,杨芮眼眸中泛起冷意,轻声道:“京城出来的人还真不少。”
“舅舅会不会有事啊?”贺珍看上去十分担心,双手搓得通红,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坐下,一会儿又让阿岐去传信,转来转去没有头绪。
杨芮坐着,手臂搭在桌上,安抚道:“提到治理不严的罪状多了去了,大到有乱贼,小到街上一句玩笑话。表弟先坐下,让人去打听打听原因,到时候再商议也不迟。”
贺珍赶紧点头,招呼阿岐去打探。
阿岐领了命去,屋中只剩二人。
杨芮盯着那块豆腐,不免想起种种。昨日孩童口中传唱童谣、今日又有文人抓捕入狱...这些都与言论有关。阿婆又提起罗刹,不免让人全部联想翩翩。她又想起贺珍一开始说的话,问:“你说,陆鸣他在茶楼讲故事?”
贺珍“嗯”了一声。
“你可知,讲得是什么故事?话本、词赋?还是民间小传?”
贺珍还真没去听过,只是闲聊时,听工人聊起,北面茶楼有个厉害的说书人,他摇头,“没去听过,但陆家那小子看着柔柔弱弱,不能干些阴沟里的勾当吧?”
杨芮没回,如今的陆家还真有可能干见不得光之事。
她摩挲着玉珠,只道:“等阿岐回来再说。”
未时一刻,阿岐回府。
他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附道:“县衙的小兵收了银子,说郑县令进了县衙就没了后文,至于定罪,并未治他的罪。”
“太好了!”贺珍拍着手,掩饰不住欣喜。
杨芮心中松了口气,“看来舅舅不会有事。”
贺珍道:“这些天街上是有些乱糟糟,说不上哪里乱,但给我感觉就是乱,人心惶惶。”
“不然,为何府中遭贼人?”
“贼人...”提到贼人,贺珍眼神一晃,后知后觉,看向她,惊喜道:“话说,家中这三四日都很安静。难不成,表姐你真是我们家福星?!”
杨芮没话讲,笑一笑揭过罢了。
两日之后。
北街茶楼似无事发生,依旧热闹非凡。楼前长幡绣着“茶”字,四周金丝镶嵌。门前匾额上方悬挂一盏茶壶,玉质茶壶,光照过,壶面透着翠绿,是极好的玉种。三层阁楼,层层挤满了人。
杨芮独自进了茶楼,在二楼一处雅间中落座。
楼下正中央搭着台子,平日里是给唱戏用,只因这说书人太火,茶楼老板特意将戏台让出一天。台下人满为患,细细看去,不难发现这些人大多身着长衫,手握书卷,浑身透露书生儒雅气息。
这群书生见面不辩论,只是坐着等候,眼中渴望着能看到说书人。
实属难得。
相比一层,二三层开窗听书之人少了许多,大多闭着窗,隔绝尘世,独享茗茶。
店里小二停在门槛前,敲了敲门,“公子,您要的茶好了。”
店小二见着,还以为是贺家公子,方启唇,又觉眼花,忙放下茶叶退了出去。
这位公子实在像北巷的贺家那位,却眉眼间更柔和,长眉下有颗红痣,填了几分尘气。那一身暗红长袍也不是贺家公子会穿的色,本想着套近乎,只好作罢。
杨芮方才坐下,戏台四处烛火忽灭,遂起笛声,悠扬短暂。一曲过半,笛声戛然而止,台下议论渐起,此时鼓乐齐鸣,说书人踏鼓登台,惹起阵阵掌声。
杨芮贴近窗口,却见说书人面上附有獠牙面具,完完全全遮挡容貌。身着藏青儒袍,右手虚握折扇,步子缓慢,轻巧。身后大片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