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1 / 3)

南陵是在整个皇陵的最深处。

暮色四合,乌云遮去半间月,荒草凝着露珠随着裙踞划过而倒下,一袭素衣在月波下穿梭在黑耸的陵墓之间。

姜时愿的胆子向来不大,若说是从前在姜府养尊处优的姜小姐是万万没有胆子独自夜行,可现在她好歹也是入过“铜柱地狱”的人,再者见过恶鬼皆畏的活“罗刹”,这胆子愈发被练出来了。

也算是因祸得福。

可掌心仍不知不觉中掌沁出薄汗,四周幽暗寂静,倏然寒鸦四起略过头顶,姜时愿的心一下悬高,惊厥起颤,而后仰头见歇在枝头上的黑鸦。

她长叹短吁,不管怎么说,这此地的寒鸦似乎也太多了些,光是身前老槐树已不下数十只!

等等....

曾听教书先生说,寒鸦夜行,喜食腐肉,所以被世人认定为不祥之兆,可此地并没有其余兽类。

诡异背后,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尸骨腐肉!

姜时愿深深屏气,小心护住手中的火折子,专挑寒鸦群聚之地探去,果不其然发现一座被枯藤掩盖的石洞,欲盖弥彰,着实诡异。

姜时愿提起衣裙,孤身进入黑洞。

空气中难以言喻的腐臭和湿冷,让人不寒而栗。

滴——

一滴冷水从上滴落,眉心冰冷,她机敏转身,下一瞬,双眸圆瞪,心神俱荡,竟然手中唯一的光源也握不稳了。

烛光在空中旋转几圈,从照亮千奇百怪的石柱,再到柔亮着一堆密密麻麻的白骨。

在那堆惨状不一的尸骨之上躺着一具她再熟稔不过的人,正是消失半日的青黛。

青黛死状极其凄惨,面色惨白如水鬼,肩背身中数箭,衣袍凌乱不堪,似有利刃乱刀划开。而在之下的尸骨,有毒杀、剑伤、挤压等,死法不一。

一阵恶寒涌上心头,若真如崔梅所说是因私自下山受禁军处决,那禁军为何会舍近求远,不就地掩埋在山脚,反而要背上群山将尸骨埋在一个知晓的禁地?

如今她万分肯定,所有消失的守陵人并不是私自出逃,她们的离奇死亡...与这皇陵有莫大的关系。

子时夜幕,寒意愈发逼人。

忽然雷声隐隐,天际惊雷略过,闪光将黑洞的一切秘密在那一刻清晰地呈在姜时愿面前。这洞中除了死人,还有一位活人,只不过男子气息浮游如丝,双手双脚被束缚在邢架之上,铁钩硬生生穿过他的蝶骨,半露出锈迹斑斑的钩头。

手段残忍,令人发指。

姜时愿紧抿着唇,神色紧绷。

墨发披散开的男子似有感应,缓缓仰头。

真是一张清隽的脸,面若玉冠,一双丹凤眼中蕴着几分不羁和讥讽,莫名有种邪佞之感,但看清姜时愿的那一刻化作茫然。

毫无血色的唇扬起浅笑,在此时还能说得出轻薄之语:“月出皎兮,佼人僚兮【1】。美人娇艳如花,罗袖香香,只恨我如今这副躯体受限,不能拥在怀中。”

姜时愿冷下脸,先前就觉得男子面相十分熟稔,似在哪里见过,可是她深居在闺阁,并没有什么机会结交除世族贵胄以外的男子,能识得脸的,都是能唤出名字的。

不是熟人,但又面熟。

无思绪之时,若不是男子出口成章风流之话,姜时愿怕不会想起曾贴在汴京城墙上的通缉榜。

眼前的男子,正是榜上有名,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慕朝。

听闻此采花贼极为好色,常常行于夜色之中,跃在青瓦片之上,借着东风吹开姑娘家的窗棂转入闺房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又在翌日消失不见,来去无踪,连大理寺都对他无可奈何。

姜时愿还听其他小姐羞着脸提过,慕朝采花还极有原则,专挑容颜姣好、品德俱佳、出身高贵的官家女子下手,一般的还瞧不上,遂提醒姜时愿一定要加强府中戒备,晚上关严门口,切不可留有贼人可乘之机。

但姜时愿没有想到,鼎鼎大名的采花贼竟然被人囚禁在皇陵,关在她的眼前。

姜时愿与这种杂碎,无话可讲,转身离开。

“姜小姐,在下的相貌并不丑陋,怎么见了在下转身就走?难不成你羞于见到在下的英姿。”慕朝的眼中明显掺了些暧昧,言语不清不楚。

...

姜时愿左手攥着衣裙,隐下愠意,冷冷借问“你为何认识我?难不成....你...”慕朝轻易唤出她的姓氏,难不成难不成这厮曾在京中半夜偷偷潜入过她的厢房?

慕朝见美人情绪不佳,连忙否认,打消她心中猜疑:“说来遗憾,姜府戒备森严,在下学艺不精,尚未能找到机会潜入进去。不过在下倒是早就听闻过小姐的美名,曾在游园会上有幸见过一面,仅此一面,便足以让在下朝思暮想!”

...

果然,鸡同鸭讲,浪费光阴。

她再也不想理这轻慢的登徒子,再次生起离开的想法,又被慕朝的一句话勾起了心思,脚步再次停住。

他的嗓音不复先前轻慢而是倏尔严肃:“姜小姐深夜来此,没有寻到皇陵的真相,就这么心甘情愿地离开吗,或许在下可以为你解惑。”

姜时愿一半的侧颜在提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