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图色(1 / 3)

值班的年轻太医赶来,夜色浓郁,各宫各殿都静悄悄的,唯独长生殿一处灯火通明。

他手中拎着重重的药箱子,慌不迭地请安询问。

姜姮正软在榻上,手持玉篦子,懒懒地梳着发:“本宫无碍,去瞧瞧他吧。”

小太医应道,便转身往屏风后退。

可抬头一瞥,身子却愣在了原地,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一道身影就固在了屏风上。

姜姮留心着,见状起身,施施然走进去。

一边玩着手中玉篦子,一边说着玩笑话:“怎么了?本宫的这个病患,可是无药可救了?”

还未等她走近。

小太医已经跪了下去。

而辛之聿仍跪坐在大柱旁,腰直胸挺,双膝触地,若不看那被吊起的双手,这个跪坐的姿态可谓极其合礼优美,正是“坐如钟”。

周围静悄悄的。

明亮的烛火同礼器的金光融在了一处,是温润不刺眼的亮色。

姜姮细细看了看他,又瞧了瞧将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太医,恍然大悟。

这年轻太医走入长生殿,骤然见到一个衣不蔽体的俊美少年被锁在大柱旁,内心受到惊吓,也是合乎情理的嘛。

只怪阿辛自个儿不老实,刚刚还想劫持她,这一动一拉扯之间,才导致了误会。

自诩通情达理的姜姮缓步上前,将辛之聿身上的单层中衣拉拢,整理。

还冲着他笑了笑,留下似是而非的一句话,“阿辛,你瞧,这小太医还不好意思了呢。”

辛之聿神色淡淡,像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无动于衷。

只当那双小巧又白皙的手不经意地碰到胸口时,他下意识弓起了腰,想要逃避,可背后就是柱子,便逃无可逃。

竟然是害羞了。

姜姮觉得有趣。

随后,她侧开了身,给太医让出了问诊的空地,可那一双微微挑起的眼,仍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瞧。

小太医勉强木着一张脸,装出了老成模样,按惯例从医药箱子里掏出了脉枕,又摆出了一套金针。

可病者的双手被高高吊着,没法子平稳放下,再见昭华公主目光灼灼立在一旁,没有开口的意思。

小太医面不改色地将半臂长的脉枕往身侧藏。

“阿辛,你娶妻了吗?”

这突然的一问,惊动了人,也晃动了锁链。

小太医皱着眉,想要提醒眼前少年稍安勿躁,可还是不敢说话,就暗戳戳地瞪着他。

他没有再动了。

可殿内安静得异常。

竟然是连话都不回,大胆至极。

小太医提起一颗心,生怕自个儿被牵连。

却听姜姮笑了笑,蹲下身:“总不会是断袖?”

声音又轻又脆,仿佛春风拂柳,树梢点水。

姜姮自然是不在意的。

少年将军嘛,哪怕如今再怎么不堪,骨子里总有些傲气在的,若是轻而易举就低了头,那才没了意思。

于是,她将语气放得更轻更柔,神色也天真温善:“我怜你无辜,更怜人无辜。若是你有妻儿、相知逃亡在外,本宫自然将人请来,好好安置。”

话落后,姜姮并未忘记扯出一抹笑,不张扬,很诚恳的笑。

辛之聿的回答,是冷冰冰、硬邦邦的。

“与你何干。”

很无情冷静的样子。

却有一抹红,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缠着发丝的脖颈,漫开在耳后。

像天刚刚亮起时铺开在山间的朝霞。

而姜姮觑到了。

她很满意。

王室宗亲中,人人皆知,昭华公主只爱同那些比她年幼的弟妹混在一处玩闹。

他们以为,是姜姮生性要强,不肯因齿序辈分而低人一头。

事实上,她只是不喜那些开了荤的堂表兄而已。

他们的眼是浊的。

每每见到,姜恒都能感知到,她在被打量,是作为女子被男子打量。

而不是身为公主和妹妹,被尊重敬爱。

让人生厌。

不如像阿辛这样,或冷眼,或怒视,或视她若无物。

小太医望了,闻了,粗粗切了后,赶紧侧过身,对向姜姮细细回禀。

他原先还垂头盯地,低声细语,可一说到药理医学,也渐渐忘了宫中规矩,抬起头,亮着眼望她。

“请殿下放心。”

“不过是积年累月的小伤。”

……

“太医署内有几位药博士最善调理……”

“那便由你来照看阿辛吧。”姜姮随口吩咐道。

小太医准备了一肚子的荐语还没说出去,自己就被轻轻松松委以重任,他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好尽医者仁心。

先说了几句答谢的套话,道:“殿下信任,臣不敢不尽心。”

“只是这锁链太紧,淤血不舒,久而久之,便是手脚俱废……”

他边说,边打量着姜姮的神色,生怕触怒了她。

这昭华公主脾气古怪,是宫内宫外人尽皆知的。

姜姮没有应答。

小太医立即道:“但……只需将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