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好一些,他可以在皇帝的怜悯之下,继续做个空有名号的郎中令。
运气差些,这个不到三十的年轻人,便将自此从高处跌落,碌碌无为一生。
照影下,姜姮略略抬起头。
辛之聿站立都自然,似乎不认识孙玮一般,也似乎是,只纯粹不在意他了。
“如此最好。”
姜姮像是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又有几分懒意舒展地攀上了她的眼角。
孙玮退下。
卫兵们仍有愤愤之意,跟上他来,可见孙玮不欲再说,欲言又止。
孙玮又派出命令,接着修葺破损的木门和屋顶。
他们不自觉看向他完好无损的右臂,只好照令做事。
另一边,姜恒牵着这匹“出没在山间的兽”到了树荫底下。
她踩着落叶,有“嘎吱”声不断。
她若无其事告诉辛之聿,道:“对了,张浮没死。”
“是连珠在昨日飞鸽传信告之于我的。”
“可惜了。”辛之聿淡淡道。
姜姮笑:“是可惜,都动手了,可还是给他留一条命,光是想想,就觉得麻烦事不断呢。”
“殿下可以把我交出去。”辛之聿道。
姜姮用指尖勾了勾他手心,“别胡说八道,本宫舍不得的。”
她又理了理他身上的衣物:“你从前爱穿白色吗?”
“不穿。”辛之聿答。
姜姮追问:“为何?”
辛之聿瞧她一眼,言简意赅地道:“易脏。”
姜姮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辛之聿不知她为何而笑,练兵骑马,都容易弄脏衣物。
军营之中,洗涤衣物都靠自己。
他算是极爱干净的,即使取笑,说是矫情,也要日日换衣。
但白色……的确易脏又难洗。
“今后,你便多穿白衣吧,轮不到你亲自动手的。”
姜姮笑着,描绘他袖口的绣纹,“本宫最喜欢,看你穿白衣。”
葳蕤秋色之中,一人着红,一人穿白,一高一矮,皆是漂亮得张扬的颜色,却意外和谐。
谁瞧了,不说是一对璧人呢?
言悦寻机上前询问:“殿下,我们何时启程归去?”
姜姮望向她,又望了眼天:“再等等。”
言悦想起前几日所见那位素衣女子,不由得怀疑,她是否会应邀前往。
长安城中的皇帝,早在几日前,便连番派人出城,询问姜姮的归程。
说生死有命,无论她是否能为纪太后求来神医,这天下人都会歌颂她的孝心。
还说,朝中大臣不懂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都在猜疑,她是寻了一个由头出城玩乐,叫他这个做父亲的,又气又无奈,只好闭耳不闻。
但无论如何,昭华公主也该回去了。
太阳西落时。
那素衣女子在众人注视下,缓步从观中走出。
她扫了姜姮一眼:“我同意,随你一道前去。”
“准备回宫吧。”姜姮道,“本宫请到了青阳真人出观,也该回宫,去探望老娘娘了。”
她从容微笑。
言悦松了一口气。
纪含笑将观中事托付给了一位稍微年长的嬷嬷。
观中女童们,许是经历事多,于是都格外懂事,虽面上都有浓厚不舍,但未曾哭闹,只像一群采花的蜜蜂,巴巴地围着纪含笑打转。
稍长的几位小童,则是忙前忙后,帮她收拾行礼。
言悦在一旁帮忙,也不免催促道:“这些寻常物件,都齐全的,无需再备。”
纪含笑轻轻摸了脚边娃娃的脑袋,轻声细语地问:“你家殿下,可有说青阳县事宜?”
言悦半愣:“已经派人去郡上府衙,回禀此事,说不日会有新县令上任。”
那位老县令在青阳县盘踞多年,靠多年的贪污贿赂了不少地方上的豪族和官员,官官相护下,便有更多钱财流向他的口袋。
若不是他此次得罪之人是赫赫有名的昭华公主,他绝不会死在小小青阳县中。
他会在十年大考中,得个甲上,随后升迁。
但这个“甲上”的评级,绝不是他贿赂而来。
在此次传讯过程中,这位老县令的过往功过也被罗列。
他治理青阳县近三十年。
他在任上时,带领百姓开阡陌,教他们辨认药材,再卖到县外,采购良好的稻麦种子,以待来年丰收。
仓禀足而知礼,县内抢劫盗窃之事也少有发生。
除了对溺婴一事,他视而不见,又有贪污一事,此外,竟是毫无过错。
也是,如果不是深信这个县令的好。
这熙熙攘攘的百姓又怎么会被轻而易举地鼓动?
纪含笑不再多问。
她又和小童们叮嘱了不少事,絮絮叨叨的,面容温柔。
女童们叽叽喳喳的,面对亦姐亦母的纪含笑,都露出最天真不设防的一面。
阿雅抱起一床被子,往外走去。
言悦清楚,她是这些女童中最为年长的。
因年长,而懂事,因懂事,而做事,故而那夜守夜护门,今早清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