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记忙完,已近凌晨,回厢房。
家令许业与谒者荀真在厢房候着,三人围坐。
“夏日里来了一手黄雀在后,只等河东呆瓜自投罗网。”许业轻笑,一双狐狸眼半眯着,颇为自得。
苏记斜睨冷哼,“不可大意,牵涉端本宫,此事尚有变数。”
明娘子来自宫内的警示,让苏记敏锐感觉到不对,一查之下,果然横生枝节,此间不可不防。
攻击政雠是为上分忧,攻击太子等于活腻了想死。
许业叫他吓的一激灵,险些失声。
但同样一身反骨的梗着脖子,声音虽小,态度坚定,“那帮傻子日日在同乡馆密会,等着冬月腊月拉高炭价,当陛下刀兵是摆设不成。刀子架在脖子上,谁敢涨价,谁是英雄。”
他瞧不上河东人,除了世仇,主要就是因为他们这一派领头的看不清形势,还拿前朝那套来套本朝的皇帝,以为开国之君好糊弄呢。
有时候一想,叫这么蠢的家伙阴了一把,还不够恶心的。
长史浑身冷气,不对着河东使劲,瞅我干啥。许业缩了缩脖子,不想接长史的招儿。
打不过,说不过,玩不过。
我认头,我听话,许业怂。
“底牌不可轻动,私下能解决的事,不可闹到陛下眼前。”警告完毕,苏记沉声分析,“司农寺目的是木炭司,如今炭行在司隶人手里,若是炭司转入河东把控的司农寺,上下勾结,冬日炭贵,不好处置。近日,司隶人抓住了炭监的小辫子,必要生事,需早做安排。”
长史历来是掰开了揉碎了给家令讲,奈何许业是传统的猛将脑子,就喜欢一力破万法。
“扁鹊之兄善治未病,因而无名。长史这般未雨绸缪,反而显不出咱秦州的手段。”不惊心动魄一回,怎好叫世人畏惧,许业心中有一头猛虎,不甘咆哮。
“闷声发大财。”荀真突兀接了话茬儿。
许业一噎,“小儿,喝你的蜜水。”
“这是蔗浆。”荀真反驳,瞪大眼睛,眸子清澈水润,神态十分认真。
许业今日非得跟这小子理论清楚,蔗浆就是甜水,甜水就是蜜。
苏记见要吵,挥手赶两人出去杠。
三百余人进京,竟无一人可共谋。
主簿顾叹经营票号,商队事务繁忙,还兼着大夫,便不好再掺和其他。
王秀老实,明律法,做点心和杀人都是一把好手,不善权斗。
崔惟清高,甘愿投身市井,与泼皮无赖为伍,与风尘女子嬉笑,也不肯为人做狗。
剩下一个荀真,良善不通人情,但精通工程。一个许业,自幼暴躁无脑,却能做事。此二人,好生调教,还能一用。
两个四品官,如小儿一般,上杠精碰下杠精,且闹吧。
苏记摇摇头,这样也好,皇帝喜欢品格天然之人。秦州有一个两个长脑子的,陛下还能容,长得脑袋多了,得砍。
秦州人居京城,有一个聪明人在前面就行了。世人观长公主府,见一个苏记独木难支,是好事。
翌日,李桢睡醒,立即感受到了火炕的魅力,头颈暖了,后背舒展,腿脚柔软,通体舒泰。
身边惯用的大太监鱼士良早就在屋里候着,听见里间有动静,忙窜进来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