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东西二市各有木炭行当,居然齐齐压价,卖炭反交不上市税,令这老翁连回家都不敢。”
这样的天气,新雪已比去年更早降下,今年各府所需之柴炭皆多,木炭于冬日本就贵于其他时节,木炭之价何至于如此之贱。
老翁心忧者是价还是税,须知民不敢言官。苏记双手交叠,蹙起眉头,眉心已有淡淡纹路。
殿下终归是不通世情,还需体悟。
“本王想将他这炭全买下,市税也给他交上。偏生刘承恩又送了消息,一车炭,千余斤,今日武林县的炭户供给两市足有五十车,不过是六十两银子,算不得什么,就算市税也要六十两,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扛不住他们每十日都送一次,本王也不能次次帮他们,那么多炭搁都没地儿搁。”李桢考虑市税是朝廷定的,这个没法说。收购价是炭行定的,生意上的事他明白。一行有一行规矩,东风西风各凭本事,他也不觉炭行不合理。
放下酒杯,李桢长吁短叹,有些没了主意。他好打抱不平,不好仗势欺人。
“维宁,你我二人不若往东市走一遭。”苏记信奉眼见为实,也着力灌输给秦王。
李桢眼前一亮,这就停下筷子,叫伺候更衣。
门外候着的太监鱼士良弓着背进来,后头跟着一连串捧着各式器皿的小太监。
李桢大步快走,后头一连串小跑着跟。
鱼士良双腿紧着倒腾,还不忘低声吆喝,让小太监们手都稳当着,他们都是贱命,还没一盒香粉价高,宁可摔了自个,也不能掉了家伙事儿。
苏记闻言,眉头簇紧又松开。
半个时辰后,俩人收拾停当。
主要是李桢得收拾停当,这才能骑马出门。
赵嬷嬷见二人带着属官护卫骑马走了,瞅瞅时间还早,没找到荀真,在后院叫个车夫,递牌子进宫串门去了。
蓬莱宫后殿
四绿绞尽脑汁,干想不行,想象力被限制了。
穷人乍富,投资兴生到底是不专业,脑子里空荡荡,需要工具辅助。
点绿画表格,碎绿填数字,浅绿干着急,深绿总摇头。四人忙活的满头大汗,等明媚出来时,她们还没填完表。
数据分析可以拯救穷人枯竭的思路,路子没错,有长进。
明媚也不催促,站在后头往里望。
“娘子上次让我去后头抄回来的京城粮价、布价、炭价都在这里,这是前朝与前前朝一百五十年的数据。”碎绿对自己的记忆力十分信任,徒手写上四百五十个数字。
前朝与前前朝都不咋争气,合起来没到一个王朝周期。
“这一列是,一百五十年间的水旱疫蝗灾情。”碎绿用四种颜色代表四种重要灾情疫病,刷刷全部点上,眼睛不眨。细看下来,居然只有两年是全年风调雨顺的。
感谢事无巨细的前朝和前前朝编年体史书,什么都记,钦天监的记录都有。明媚往前看去,每年河水开化时间,上冻时间都有列到表格里。
点绿随碎绿的动作,画出一列列曲线图,图上明确展示了粮价、布价、炭价的波动。
粮价表现为短期内的巨大起伏,整体平稳。
布价呈现缓慢增长的曲线,十分平滑的增长,偶尔下降也很快回滑回去,如果不是参数够多,还看不出来。
炭价的起伏则极为剧烈,表现在短期内的曲折,长期的缓慢曲折向上。
“买地吧。”深绿一心求稳,“粮食总跌不到哪里去。”
“应该投资纺织场,就是娘子前年给殿下设计的那种大型水利纺织场。”点绿看着布匹价格说,“按照上次测算的成本,以市价售出,纺织场获利是散户的三倍以上。”虽然她来的晚,但脑子活泛,嘴也勤快,早把前面的事情都与姐姐们打听清楚,自己记下了。
“石炭之利,五倍于木炭。”碎绿沉声道,她看过那篇针对秦州的火炭之术,认为完全可以复刻到当下。只是石炭何处寻,要依仗博闻的娘子了。碎绿坚定的认为,娘子博学广闻,天下风光尽在胸中,是世间大才,若非生为女子,定当在大朝上有一席之地。
点绿听说石炭五倍之利,一惊一喜,后疑心自己计算失误,连忙拉过算筹,拨弄起来。
浅绿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觉有理。最后说,“娘子有本事,一起来,都要。”
明媚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