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慑(2 / 3)

的、刻进骨髓的恐惧。

在男人要伸手抓住自己前,东占猛然转头跑,慌张间跑进原先的巷子。巷子被垃圾堵满,她的喘息就像坏主意的警灯,在黑暗中她找到一个能罩住自己的纸箱,身体蜷缩着塞进去。

走马灯突然被打断。

东占发现身下有东西追上来,不是黑袍,是那两块把活人压成果汁的黑石板。

自己的血被融进去,这石板就如被定好目标的猛兽,不把她压碎誓不罢休。东占抬头,发现自己离罩子已经极近。越妙在扔她时,徒手扯开了灵绳,能让东占顺利抽出小枪。

天蓝色细剑笔直伸出,东占已经感受到自己的速度变慢,手没办法碰到罩子一一

追来的石板突然发出嗡鸣,就像黑袍们的念诵声从凹痕里溢出,在她一人存在的天空中召唤死亡。

巨大的石板一瞬间遮蔽东占的身体,她左右空气在此刻被挤压。东占记得这种逼仄的感觉。

她在十四岁的夏天,把自己塞进一个纸箱里。喘息是黑暗里的陪伴者,装过垃圾的纸板让稀少的空气黏湿又恶臭,她全身的汗水却在盛夏夜变得冰冷。

她死死抓着纸箱边缘,耳鸣到听不见其他声音,这个脆弱牢笼每一次的晃荡都在凌迟她的精神。

现在的情况似乎会引发那股恐惧。

黑板上有其他人的血与肉,污秽已经沾到她衣服。东占咬牙,调转重心,在最后将剑扔了出去。她没能看见小枪是否触及到罩子,石板在此之前就闭合。可东占没有如其他人一样被压成碎泥,而是被包裹住,念诵的经文再次变大,好像在催促石板。拾荒者没能揭开她的纸箱,因为刚刚呵斥她的大婶再次伸出脑袋,拿着扫帚急匆匆地赶走了拾荒者。

等四周没了声音,大婶或许也离开,但她依旧呆在箱子里,就像找到新家的寄居蟹。

这小小的纸箱装满黑暗,培育会随着时间干枯,但从不消失的恐惧,成为东占一生中随行的同伴一一

就像她现在被关在这黑石板中,恐怖的挤压感在加强,就算告诉自己身上有保命符,但手指开始无端颤抖。

不是害怕死亡,是害怕这黑暗。

天蓝色的细剑被抛出,重力拉扯着剑刃,在离罩子越来越近的同时变得缓慢。

就像放慢又放大的镜头,锋利的尖端缓慢地挪动,最终停在罩子最表面的地方。

剑刃坠下,只留下一个针眼大的痕迹,那是连光都透不进来的口子。东占以为只要破坏空间的封闭性,时阙很快发现就能罩子存在……大概只用一分钟吧?

这个慢镜头没有结束,细剑在制造这微妙的伤痕后无助掉落,可掉落的影像甚至没有被捕捉到,因为它已经悬停在半空。漆黑的天空被猛然撕裂。

十四岁的东占在晨曦从纸箱缝隙里出现时,意识到自己该出去了。先是左手塞进闭合的石板缝隙,然后他的右手强行撑开石板,出现一条只准许注视对方的甬道。

光芒照进,却只把她的脸照得清晰,无法看清外面之人的模样。东占在爬出纸箱时看见了爆炸头大婶,她坐在巷子口抽烟,见她出来,踩灭烟头抱怨说一晚上坐这累死了,准备上楼回家。东占本要走,可她刚走几步转身回去,把兜里的五角硬币放在大婶手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十四岁的东占仅仅拥有一块五角硬币。

她现在也有且仅有一件东西,却不是某种货币。东占在意金钱,是因为原世界能给她带来安全感,可在此处,安全感只能由另外一种工具给予。

少年将闭合的石板撑开。

下个瞬间,黑暗里的一只手冲出石板,紧攥住他的胸口外衣,动作如必杀箭矢,只为刺穿他心脏而去。

他无措地抬眼,与身处暗色里的生命对望。「威慑」这场戏的观众只能是她的师兄。

不能是东大壮、连窍、肴知,因为他们是完整的,他们有独立的人格,他们的目标无法被真正扭曲。

而时阙是残缺的。

东占很早意识到这一点,跟这个设定完善的修仙世界比起来,明明是主角的师兄却像关键词空白的小角色,他没有真正的内心,只是根据跃云阁需要而挑演一个外壳罢了。

所以他才会被影响,被前两句魔咒变得如此敏感,就像快要崩断的绳子。我真是个自私自利的混蛋啊,东占心想。

第三句魔咒是彻底的讨伐,或许跟黑袍们碾压别人生命的做法并无不同。东占的声音在黑暗中回响。

“你怎么敢让其他人杀死我?”

我们之间的唯一,我们之间的不可替代。

女人从甬道中爬出来,攥着时阙胸口的手上移,双手狠狠地掐住他的脖子。“……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额头的伤口早已痊愈,但黑石板里的血掉在额头,滑进眼睛,把她的眼白染红。

“我说过了,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所有人都会杀了我。”少年的脖子被她勒出红痕,她身上的污垢沾了他满身,已经不能称为整洁的身体,或者空白的灵魂。

黑色的罩子在崩裂,顺着裂痕慢慢掉落碎片,外界的天空与灵气涌进,却无法让救世主呼吸。

时阙被迫仰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