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邸报散布各地,天下也沸腾了。
以往对天子割发代首、怒惩贪官等桥段半信半疑的百姓,如今尽信无疑,更有甚者,情难自禁,高喊道:
“呜呼!天子竟显文景遗风!”
以当今天子几十年的执政生涯来看,说他能有一丝景帝、文帝的影子,绝对是在夸他,毋庸置疑。
天下百姓欢呼雀跃之际,也有人不是那么的高兴,什么人?
被监察的人。
你想想,堂堂一郡太守,二千石大员,以往在郡中民事、财政、律法、军事,全都一把抓,比土皇帝还土皇帝。
现在朝廷空降下来一个骑在自己头上的刺史,还是个六百石,换了谁也得有点情绪不是?
然而。
有情绪,忍着!
邸报写的很清楚,太子草拟,天子下诏,大汉朝当下最牛逼的人和未来最牛逼的人一起敲定的国策,谁敢有意见?
有意见的人,不是当下人间蒸发,就是未来秋后算账。
没人是傻子。
然后,也就没人当勇士了,地方官场巨震,可震,也只能由着他震。
在划州、设刺史引发的海啸下,同一时间颁布的任官回避制度,反倒显得无足轻重、无人在意了……
便是在地方权力大洗牌的期间,京城也在酝酿着一场风暴,是那种可以刮起来、掀起来、闹起来的风暴。
京官,与地方官是截然不同的。
北第。
牧丘侯府。
这日有人联袂登门,人很多,身份还都不低,石庆在正厅接待了他们。茶盏冒着氤氲白气,厅内无人动,也无人言语,他们不开口,坐在主位上的老人也不开口。
气氛有些压抑。
不知过了多久,太常周仲居望向石庆,涩声道:“丞相,我为九卿之首,下面群议汹汹,我不得不出面呀。”
周仲居重重叹息一声。
前日陛下召集内臣,竟然商议要更改九卿职能,无独有偶,昨日从大行令东方朔府上也传出消息,牵头改制的又是太子……
唉。
怎么又是太子呢?
太子怎么这么能折腾?
“老丞相,下面人都要闹翻天了,您总得说句话吧。”说这句话的人,是新上任没多久的宗正刘狩燕。
看姓氏便知是宗室子弟,洮阳侯刘狩燕,长沙定王刘发的第十五子,也就是当今天子的侄儿、刘据的堂兄。
刘狩燕说完,石庆抬眼瞧向他,“让老夫说话?那我先问一句,是下面人闹翻天,还是你们故意放纵着闹翻天?”
“这……”
新官上任的宗正被戳穿了心思,一时语塞。
好在旁人立刻为他化解了尴尬,周仲居叹气道:“不管我们放纵与否,手下人有担忧都是事实。”
“再者,不瞒丞相,几位列卿也确实心中不安,这才……嗐!”
浸润官场多年的老油子说话就是不一样,比宗正温和了许多,也显得弱势、无奈了许多。
在座一众九卿属官闻言纷纷点头,面露忧虑。
见状。
石庆点点头,脸上弥补的皱纹动了动,苍声道:“你们的不安,老夫知道了,然后呢?”
厅内众人互相交换一个眼神,少府丞张罢拱手道:“丞相,朝廷制度由来已久,更是高皇帝亲定。”
“不宜轻动。”
宗正刘狩燕唏嘘道:“况且三公九卿向来一体,动了九卿,谁知何时就会动三公?”
太常周仲居脸色晦暗,说了件更加敏感的事,“当初太子宫打压李广利一系,下手是狠,我们也忌惮着。”
“刚刚设立的刺史,还有那回避制度,都是太子提议,碍于太子的颜面,这些天地方上递来的牢骚文书不知有多少,都被我们按下了!”
“可……”
周仲居满脸难色,“可这次九卿改制,又是太子提议,一次两次的,陛下跟太子多少也得体谅体谅我等吧?”
“天家治国也得用人不是?”
话说的很委婉,很隐晦,但石庆听懂了,他盯着手里的茶盏,直言不讳道:“你们担心上面会夺你们的权。”
刘狩燕正要辩解,却听丞相又道:“还想拉上三公一起施压,今天也有人去了卜式府上吧?”
周仲居变色,张口欲言。
可石庆又一次打断他道:“你们想挟恩图报,恩……老夫还听出点要挟的意味。”
天家治国也得用人,刚设立刺史监察地方郡国,官吏闹腾起来、牢骚的文书都是他们列卿按下的。
现在又动他们,难道不怕地方压不住?
不怕朝廷瘫痪?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见丞相点破,宗正、太常等人黑着脸,一言不发,等于是……默认了。
正厅内死寂一片。
过了会儿,石庆放下茶盏,视线环顾左右,平静道:“今日且不论你们能不能跟陛下、太子讲条件,也不论没有了你们,朝廷会不会瘫痪。”
“当下老夫只跟你们论一个,私心。”
老人先看向太常,浑浊的目光中又带着一丝清明与坦诚,“仲居,我们平常治政、御下时,可以把朝廷、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