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倘若是句黎湖部来袭,正如金日磾所说,必然会提前收到消息,因为如今的匈奴右贤王,正是句黎湖次子——
渠毕。
也就是当年金日磾在单于庭外,结交的那位朋友。
句黎湖自立大单于后,于西域车师后国杀前右贤王,吞并右部,立自己的长子为新右贤王。
可天有不测风云。
某一日,其人南下巡视,没来由的遭了汉军伏击,落了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句黎湖无能狂怒一番,只好将次子扶上右贤王大位。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知道,那支深入大漠、杀了他长子的汉军,就是自己次子求来的!
有了这番因果。
渠毕与南边太子宫的‘友谊’愈发牢固,倘若他父亲要发兵南下,他知道怎么做才是明智的……
“不是句黎湖部,那就是另外两部?”通往未央宫的马车里,响起喃喃声。
宣室殿。
此刻大殿内灯火通明,气氛肃杀,大将军、骠骑将军、车骑将军、丞相等人皆在。
“匈奴有余力南下,难道他们内斗结束了?”御史大夫卜式惊疑不定道。
卫青看向他,“没有,反而更加剧烈,自立大单于的句黎湖盘踞单于庭以西,乌维占据中部。”
“原本跟乌维结盟的左贤王,担心落个像前右贤王身死吞并的下场,与乌维生出隔阂,已有分裂迹象。”
三分草原?
大将军解释过后,殿内公卿疑惑稍解,片刻间,一个合理的猜测便被摆上台面:“如此说来,乌维与左部实力较弱,句黎湖部最强,难道此次寇边是句黎湖统领?”
“多半不是。”
回答御史大夫疑问的,是迈进大殿的刘据,众人循声望来时,他接着道:“乌维部或左部可能性更大。”
“情报属实?”石庆追问。
“不敢绝对肯定,十之八九。”刘据没有把话说满。
但堪舆图前默默听着的皇帝却知道,太子在北边豢养有耳目,他的话多半就是事实。
在场公卿没去深究太子怎么知道的北边情报,只是看了看皇帝愈发阴沉的面孔,转瞬便判断出真伪。
“岂有此理!”
廷尉王温舒怒道:“仅乌维一部或左部就敢单独寇边,他们是想挑衅大汉?或者有什么谋划?”
卫青侧身,再次解惑道:“匈奴一直都有以军功彰显勇武的传统,来袭者应该是想借汉人头颅提升声望。”
“以便他在匈奴内斗。”
这话一说,殿内寂静片刻,随后猛然响起破口大骂声,口吐芬芳者,多是李广、徐自为这等武将。
丞相等人虽然也恼怒,却没有直接骂出声,此刻敌军打哪来、为何来已有眉目,石庆便上前一步,施礼道:
“陛下,五原太守战死,朔方被围,匈奴人又有沿着大河深入腹地的趋势。”
“倘若匈奴三部合力南下则罢,可单独一部,还是较弱的两部之一,依然这般嚣张跋扈,老臣以为……”
“必须要给予重创!”
连一向温和的丞相都被激出了火气,嚷着主动出击,其他人可行而知。
“臣请战!”
霍去病猛然站出,厉声喝道:“只要陛下给臣一万骑兵,臣即刻北上,定让匈奴有来无回!”
“臣亦请战!”李广双眼瞪如铜铃,“老夫能射死一个伊稚斜,就能再射死一个狗屁大单于!”
徐自为、路博德、李敢等人纷纷站出,面作嗔怒。
“你们怒?”
皇帝回身看着一众臣子,脸上阴沉似水,嘴里的话像冰碴子一样冷冽,“你们怒,朕比你们更怒!”
“素来只有朕拿匈奴人的头颅积威望,从未有过异族拿我大汉子民积威望,今天,却有了?”
刘彻脸颊一半在讥笑,一半却是狰狞,声调突然拔高:
“来得好!”
一甩衣袖,皇帝转头看向堪舆图,“大司马。”
“臣在。”
“发布调令,命陇西、天水、安定、北地四郡骑兵北上,缠住敌军,再命上郡、河东、西河聚兵,堵住阴山缺口。”
“喏!”卫青抱拳应道。
“南、北二军能拉出多少骑兵?”皇帝负手追问。
“宫外南军有骑兵六千,城外北军大营有骑兵两万,十日内可从陇西、天水、三辅良家子中补足六万众。”
南、北二军并非时刻保持总额,每逢战事才会临时征召,以往大战前夕的整军、整军,大多都是在做此类事。
然而。
这一次皇帝没有耐心等十天,他一天都等不了,北边那个贼子容不得他等!
“不足三万?够了。”
刘彻盯着地图,神情格外狞恶,“拿我大汉子民的人头当声望,朕就拿他的头,祭天!”
“传令下去,朕要御驾亲征!”
一听这话,殿内群臣大惊失色,先前劝战的是丞相,此时最先站出来劝皇帝冷静还是丞相,石庆忙道:
“陛下,万万不可!”
霍去病剑眉微挑,劝阻道:“陛下,你不必亲征,让臣领军一样能功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