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瞧见面容憔悴、身形消瘦的小哥儿倚靠在床头,心头不由一酸,目光触及小哥儿身上盖着的新棉被,更是红了眼眶。
竹园坐落在宋家西北角,偏僻不说,在宋夫人授意下,吃穿用度照比别的院子差出一大截,宋家大小姐盖的是冬暖夏凉的蚕丝被,宋听竹一床旧棉被缝缝补补又三年,如今被推出去替长姐代嫁,倒是过上了好日子,叫人如何不心酸。
然而宋家这位二少爷置之度外,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般。
“嬷嬷停下吧。”
宋听竹眸子半点光彩也无,灰突突地望着翻箱倒柜中的柳嬷嬷。
柳嬷嬷背影微僵,旋即佝偻着身躯,继续收拾包袱。
“我愿意嫁。”
宋听竹脸色苍白,腕子细若枯枝,俨然是一副病入膏肓之状,对他来说在哪儿苟活,没甚区别,但若能离了宋家,葬在别处也好。
屋内一片静默,好半晌柳嬷嬷才带着哭腔开口。
“你这又是何苦……”
她掩面哭泣,直说是自己没将他照顾好。
“嬷嬷无须自责,是听竹命不好。”
宋听竹轻扯嘴角,然而他面上没什么变化,如同提线木偶一般,生气全无。
“能在死前离开这所牢笼,合该替我高兴才是,只是有些对不住刘家。”
“呸呸呸!”
柳嬷嬷听不得他这么说,连忙呸了三声。
“什么死不死的,我昨儿到灵山寺算过,竹哥儿可是长命百岁的富贵命,只要挺过这道坎儿,往后日子顺畅着呢。”
“那便借嬷嬷吉言。”
这话是用来哄人的,他心里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住在竹园这些年,日日盼着能早日痊愈,到外头瞧瞧是何光景,可惜天不遂人愿,他的热情、骄傲,连同抱负,被一起困在这病弱的躯壳之中。
如今只剩一片死寂,他不知为何而活,母亲临终前的遗愿,又绊着他寻死不得,便只能行尸走肉般苟活于世。
厨房内,青禾眉头紧锁。
红梅垂头丧气蹲在灶头前,“我藏不住事儿嘛,二少爷问起,我又不会说谎,就把金翠来园子里的事儿说了。”
青禾往锅里添了瓢水,叹道:“罢了,二少爷知道了也好早做打算。”
晚间用饭,宋听竹如往常,只用了几筷子便没了胃口。
青禾同红梅见柳嬷嬷愁眉不展进了厨房,得知二少爷没有逃婚的打算,登时急红了双眼。
红梅年纪稍小些,忍不住低声哭泣:“让红梅替二少爷嫁过去吧,红梅是女子,刘家定不会起疑。”
当年娘亲重病,要不是二少爷将贴身玉佩给了她,娘亲早就没了。
她虽是夫人的人,一颗心早放在了二少爷这,别说替二少爷出嫁,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是愿意的。
“傻孩子。”柳嬷嬷心疼地抚了抚小丫头的发髻,“竹哥儿若是晓得你替他出嫁,一辈子都不能心安。”
“呜呜,二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