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雷一鼓天作怒。
风雨似河坝决堤,水流似蛇乱窜。
百姓纷纷闭门闭户,满城无一明亮处。
城隍阁香火也都熄了,残烛余烟飘至外头,一会儿就消弥了踪迹。
西厢房里,两把长凳围着地炉,炭火噼剥作响,锡壶热水在上头烧着,四人围炉而坐,一声不吭。
杜倩低着头,时时看向和她对头坐的贺俶真,她觉着火光映衬下道长,脸色看着总算柔和些,还很认真。
“有些莽撞了。”
良久,贺俶真抬起头,看着二人说道。
“啊?是嘞,城外道长说过的,我已经晓得了。”
杜倩和抬头的贺俶真对视一眼,莫名慌张红了脸,在炉火下不显异样,只是说话有些磕磕巴巴。
马二也立马答道“是嘞,我也记住了。”
谁知贺俶真摇摇头,说道“是我莽撞了,在主殿说要等金东华,是不曾考虑你二人安危,稍后他若来,不论生怎样个事端,你二人不得出门一步。”
旋即把剑递给岑昇,说道“这剑暂且留这,请老庙祝拿着,帮忙护着二人,设使小道敌不过金东华,也不至于将他们置于险地。”
岑昇接过剑,不安道“那妖人果真有大本事,能败了道长,老朽如何护得住杜姑娘与马先生?恐有负所托啊。”
贺俶真摆了摆手,说道“老庙祝不须忧虑,小道死前定会做些事,今夜他注定讨不了好。”
“既是这般,老朽便推脱不得了。”岑昇收起长剑,朝贺俶真打了个道门稽首。
贺俶真起身还礼,随后提起锡壶,把苦丁茶烫了个滚熟后递给几人。
把事交代清了,房内又只剩下炭火声,及吹拂热气声,众人心思各异,岑昇闭目养神,杜倩不时偷看,马二欲言又止。
马二抿了抿嘴,还是问道“如道长这般神通广大,又学了道门科仪,可见世上还是有许多宗家门派的。”
“都言正道扶危济困,普度众生,怎除了道长,不见其他神仙来,是这话说得不真,还是离着苦县太远,神仙老爷听不见也看不见?”
贺俶真闻言略感诧异,脸上难得露出笑意来,他答非所问道“你若修行,学了术法神通,会怎样处世?若有修道有成,会让眼下情况变得怎样?”
马二思索一会,喝口茶水道“前者不晓得,后者应当比现在好许多。”
贺俶真笑了笑,说道“仙家宗门是有的,离着也不算太远,距苦县东南七百里处,有一大宗,称天虚府;正东五百里处有一道观,称飞灵宫;州府绛州在西北,要走一千二百里,是座大城,其余便不提了,太远。”
“他们各有道统,脉络分明,依你们目光来看,都是活神仙,至于为何不来苦县,我是不清楚,或许天晓得。”
陈国立国数百载,疆域算得上广袤辽阔,也有个十四州,下辖许多郡县,又有灵气充沛之地,修行势力当然不会少。
“有道长还不够?”杜倩朝马二眨了眨眼,说道“神仙再多,愿意教你么?会在市井同你耍么?”
马二实诚,说道“不会。”
几人都笑了起来,沉默气氛松了不少,混着热水沸腾声,炭火噼剥声,渐渐地连屋外雷雨也不闻不问了。
……
城隍阁主殿。
香火不存,火烛不明。
木胎神像上,好像罩着一层天青色的薄纱,嘎吱声不断传出,许多裂缝顺着纹路散开,神像本就斑驳,如此更显败落。
神像眼珠原本呆滞,下一刻泛着淡绿荧光,两道青色光芒喷了出来,在供桌前缓缓汇聚成一道扭曲身影。
正是夺了城隍爷宝座,寄宿于木胎神像的妖物,如冤魂在殿内来回飘荡,它若是人,定会传出急切的脚步声。
要问何种妖物本事这样大,能夺城隍宝座,最具本命天赋者,当属大妖鬼车,只是不知何种缘故,使得它以魂灵姿态存世。
鬼车早已把事告知金东华,却迟迟不见人来,如何不急?若非舍不得这样一个好去处,此刻都要破窗而逃了,它可不敢试长剑锋芒。
忽然,地上涌起一阵阴气漩涡,大量血肉凭空出现,慢慢地拼凑成一具完整身子,灵光飞入身体,金东华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来到城隍阁主殿。
鬼车见他终于赶来,急急上前说道“昨夜才试过那道人深浅,他不过出言捉弄一番,你又何必寻衅于他,趁人去了哀牢山,下起一场血雨。”
“如今惹得他撕破脸皮,找上门来要杀你我,这可如何是好?你或真有本事,也不该意气用事,误我性命。”
金东华面色淡然,开口道“多说无用,你我走上这条修行路,这一天迟早要来,容不得半分退却之心。”
半年之前,金东华听师尊讲话,说他成丹之机就在苦县,于是他辞了师尊,来了此地,或许是修行功法相近,金东华感知到了鬼车存在,但误以为是城隍爷本尊,所以不曾相交。
直到某次金东华撞见鬼车吞食香客精气,才知这是个假冒的,妖物因来历特殊需吞食精气,妖人因**特殊需吞噬血肉,当即一拍即合,共谋大事。
恰逢哀牢山之事,金东华冒出个荒唐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