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将打到凌晨两点半,刚才拼桌的人打过招呼都走了。
钟在抬手活动了下肩膀,目光才投向屏幕。
陈雾圆已经睡着了,她趴在桌上,枕着手臂。长睫垂下,睫毛纤长浓密,闭上的眼睛形成微微弯曲的弧度,像一截饱满的月亮。
长发散落在颈边,房间里暖色的灯光笼在她身上,栗色的长发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辉,连皮肤似乎也染上些许暖色,更显细腻柔和。
和久远记忆里的影像慢慢重合。
钟在的心脏不自觉发软,一晚上的茫然和低落似乎都在这一刻被一扫而空,就像当年无数个找不到希望的时刻,看着她的照片总会想,再坚持坚持,上了高中就能去见她。
和她见面这个想法,几乎成了钟在当时的执念。
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他完全靠着咀嚼这点妄念生活,人在奔赴自己认为的幸福时总是义无反顾,充满干劲的,那时候钟在能三点睡五点就起,打完架去上课,下课去兼职,干完了回来学习。
一天时间能分成三分用,完全不觉得累,就这样考上了市一中。
唯一的遗憾就是这场单向奔赴的结果不太好。
原本是挺难过的,但最近钟在其实也想通了。
人生哪能事事顺心,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有一场相遇已经是幸上加幸了,相逢一场就是缘分,对于他这样的人,尝到点甜头就够乐的了,再要求多未免也太贪心了。
钟在目光落在屏幕上,本来想截张屏,但手指定在那好一会,还是没动。
他动作轻地拿起桌上的烟盒,点了一支,四周寂静,耳机里似乎能听到她微弱的呼吸声。
习惯性地刷新短信界面,基本都是些乱七八糟的新年祝福,没找到想要的那一条。
确实,七八年了要是想发早该发了,但钟在今天也没觉得多失落。
视频界面缩小在右上角,陈雾圆睡颜恬静,像蜷缩在心脏角落的毛绒小动物。
钟在刚想把视频放大,似有感应,她手臂动了下,睡眼惺忪,抬手先揉了揉自己的头发,过了会,目光看向钟在,刚醒还分不清状况,陈雾圆轻声叫他的名字:“钟在?”
下意识的,颈边的血管猛跳了下,钟在掐了烟,点头:“醒了?”
陈雾圆从桌上撑起手臂,“嗯,你打完牌了?”
“刚结束,”钟在说:“你困了就去睡。”
“等会再睡,”陈雾圆说。
钟在坐在窗户边,窗户在开着,外面夜幕深沉,背景广阔,钟在的身形在夜色与灯光的交汇中,显得沉稳可靠,似乎只要他在,天下就没有压垮他的困难,一切麻烦他都能解决。
无限广阔的夜幕也赋予了钟在一种独特的永恒感,仿佛他一直坐在这里,不管陈雾圆什么时候醒,只要一回头就能看见他。
这种同龄人,甚至是人海中都极其缺少的特质格外吸引人。
谁都能轻易地在钟在身边体会到安全感。
陈雾圆稍稍靠近屏幕,突兀地开口:“我上次问你的那个女生,你有兴趣吗?”
她刚说完,外面有个男生推门进来拿东西,刚才他落了手机充电器在这,进来看钟在还没走,问道:“钟哥,还不睡?”
钟在点头,嗯了声,打字回复陈雾圆。
【没性趣】
“……?”
陈雾圆刚睡醒,大脑有点懵,仔细盯着那句话看了两秒。
没往你打错字上答,慢吞吞地问:“该不会是你不行吧?”
这一句话从耳机传到鼓膜,还没等大脑对这句话的信息分析出个什么花样,钟在脖颈和身体各处的神经立马突突地跳个不停。
你、不、行。
钟在,让你他妈的这些天清心寡欲,想着保持距离天天往后退,这下完了吧你,都他妈的说上你不行了。
进来拿手机的男生本来还想着问一句,刚张嘴,莫名觉得这房间里的气压好像低了点,他支吾几声:“啊,啊那个。”
钟在抬起头:“你还有事?”
“没了没了,”男生赶紧决定先跑路:“我先走了啊哥,你忙你忙。”
门被关上,钟在视线转到手机屏上,看到自己说的那句话了,压了火气,说:“我打错字了。”
陈雾圆不假思索:“哦,你不行?”
钟在大腿上的神经绷得极紧,又可了劲地跳。
跳得他火气一阵阵往上冒。
半晌,他咬着牙笑了声,说:“陈雾圆,我不行?你是不是仗着我太客气了,在这得寸进尺?你过来试试,不让你满意我明天去民政局改名叫钟虚。”
“……”
“叫钟弱吧,”陈雾圆想想说:“弱比虚好听。”
*
关了视频,陈雾圆第二天早上十点才起床,何惜文和陈平两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回家。
家里的气氛仍然凝重,但出了这个门走亲访友时,陈平跟何惜文还是假装平和,维持着体面。
初二先去的外公家,一大家子人都聚在一起,外公刚刚出院,身体还虚弱,吃饭那会才由人搀出来,小辈们上前拜年领红包。
先是孙子孙女,差不多最后才轮到陈雾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