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反驳,“先听我说,他们很激动很小心都正常,毕竟快50了突然有个孩子,而且他们执意要二胎,会不会有你要出国的原因在,他们害怕孤单,才想要个孩子作伴?”
“当然,他们肯定没法再像从前那样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到你身上,只是叔叔阿姨从前怎么对你,你自己也知道的,怎么可能有了弟弟妹妹就不爱你?”
十余年来父母如何掏心掏肺待她的回忆一幕幕涌上心头,庄殊绝五味杂陈,爸爸妈妈仍是、永远是她的唯一,她却不再是他们的唯一。
“至少别那么轻易下决定,先看看他们今晚会不会给你准备生日惊喜吧,我相信他们肯定不会忘记的。”
庄殊绝慢慢偏过脑袋,以额角抵墙,有些好笑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半晌,发问:“那你的礼物呢?”
丁襄说:“回去给你。”
“你不会真给我弄了只狗吧?”
“没惊喜了。”无奈。
女生的声音高了些:“真的啊?”
“当然,西高地,女生。”看她开心,丁襄忍不住也笑,“你可以开始给她想名字了。”
庄殊绝没高兴两分钟,就开始担心起父母不接受宠物,尤其还是母亲怀孕的当口。
“所以我们一起去美国吧,把狗也带过去,不用担心任何人反对。”
庄殊绝听出他是特意把话题绕回来的,充满希冀,却又那么小心翼翼,她凝望他的眼睛,片刻,笑问:“就这么想我去?”
暗无天日的楼道,落单的异性少年,气氛根本不需要过多渲染,只一句轻描淡写的问话,陡然变得粘滞起来。
丁襄喉结滚一下,倒也直接:“嗯。”
“那我要是不去呢?”
“那我也不去。”丁襄一秒都不带犹豫的。
庄殊绝提议:“那,如果不去的话,远桥中学?”
“嗯,你决定。”
认识这许多年,如果问庄殊绝对丁襄的感觉,依赖,安心,也有不许别人染指的占有欲,不想分离的不舍。
只是始终寡淡了些。
而此时此刻,这种被坚定选择的安全感,正好弥补那点缺少的火候。
天时地利就位,她成全人和:“你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
时机来得猝不及防,丁襄心跳加剧,尽管他已经无数次排练过这一刻,但真的事到临头,他仍然做不到镇定自若。
“因为……”
上方楼梯拐角处,忽然亮起一团微弱的光,生生截停丁襄到了嘴边的告白。
他们谁也没注意,楼道里居然藏着第三个人,手机屏幕黯淡的光照出一道大喇喇敞着双腿坐着的剪影。
那人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长手长脚霸占了好几道台阶,光自下而上映着他面部,衬得轮廓线条极为锋利,有种失真的阴鸷和落拓。
不论是旁听别人的私密交谈,抑或是打断别人的告白,都是极其冒犯的行为,但他只是专注捣鼓自己的手机,好像恰巧有什么要看的消息,于是就那么看了。
完全不介意别人发现他的冒犯。
兀自回完消息,才注意到二人的凝视似的,施施然回望,以一种【既然你们非要我说点什么,那我也只能恭敬不如从命】的态度,发表自己的听后感:“你父母绝对会因为弟妹忽视你。”
轻飘飘一句话,丁襄半天的苦口婆心算是白费了。
早在第一眼的时候,庄殊绝就把人认了出来。
真是冤家路窄。
女声冷冷的质问打破楼道里窒息般的沉默:“偷听别人说话,有意思?”
回答她的是一声怠慢的反问:“这你家?”
庄殊绝怫然变色,却也明白真争起来的话,她并不占理,他没有提醒他们的义务,怪只怪她和丁襄不够谨慎。
不过话再说回来,反正是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听见了又怎样。
“你不会想要封口费吧?”想到这里,她冲他露出个讥讽的笑。
须臾的安静后,沈锡舟也慢慢勾了勾嘴角,反讽的温柔口吻:“不是跟你说了吗,我不要你的钱,留着给你过生日。”
丁襄已经从告白失败中回过神来,但莫名地,他有些插不进他们的对话,直到这时,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两个人竟是认识的。
他自认为足够了解庄殊绝,但有关眼前这个男生,他一无所知。
这种一无所知让人不安。
沈锡舟并不恋战,起身掸两下裤子要走。
往上走了一步,他忽又想起点什么,举起手机照向二人,居高临下的审视目光在丁襄脸上稍一停顿。
情绪、意义,皆是不明。
而丁襄那张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此刻已经遍布警备和敌意。
回以一个略显轻蔑的笑,沈锡舟的视线转移并定格到庄殊绝身上,无数灰尘在光束里漂浮,他的脸庞隐在暗色里模糊不清。
只有声音是清晰的,似讥讽她的天真,又仿佛只是随口的忠告:
“等他真的留下来,再感动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