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奥黛的视野逐渐明晰,那双好看的眸子也慢慢变得深沉而冷凝。
眸子的主人很高,站在她床边时,天花板显得异常逼仄,影子落在了她的脸上,像蒙上一层薄薄的纱。
这时身上传来了细密的疼痛,提醒她这具身躯的存在:“我还活着。”
她动了动,想要坐起来。
“很失望吗?”
黎信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俯下身,为她背后塞了一个枕头。
奥黛撑床坐起,手一使劲,发现手背上暗红的输液管跟随她的动作轻轻晃动。顺着输液管往旁边看去,直立的吊瓶杆上挂着几袋空了的人造血血袋。
“这是哪里?”她问。
她环顾着四周,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房间,白墙白地板,没有多余的装饰。她的小床在整个房间的正中间,床的左边立着一把椅子,右边是一只金属推车,推车上放着各类液体,还有镊子剪刀之类的小工具。
她猜测应该是医院之类的地方。
“天堂。”黎信步冷着脸说。
顿了顿,他说:“这里是特族局地下五层的医疗室。”
“是你救了我?”
记忆开始回溯。
在日出前的最后三秒,她看见他拔枪击毙瑞萨。
在日出的那一秒,她看见他抱着她隐入黑暗中。
“但你并不需要,不是吗?”
他沉沉一瞥,目光像是锋刃,轻而易举地就捅穿了虚假的和平。
护栏边,一双大手紧握成了拳,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被绷白,隐忍在皮肤下的粗壮血管像是要呼之欲出,被腕间一条极细的红绳死死压抑按捺着。
“如果你想,随时可以用圣银军刀杀掉他,可是你没有。”黎信步情绪不明地盯着她,骨节被绷得更白。
在她沉睡的这五天里,他一直在反复地看着那段监控。
圣银匕首一直握在她的手中,她却没有使用。
回想起她不断用银针穿刺的耳洞,把玩圣银军刀时的冷漠神情,与高阶吸血鬼对战时非要耗到太阳出来的打法,他忽然明白了。
她并不在意自己受伤或是不受伤。
或者说,她并不惜命。
“为什么?”他压低声音问她,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惶。
如果不是他及时赶到,射出那带有圣银子弹的一枪,难道她真的要和瑞萨一起同归于尽吗?
奥黛微微抬起了下巴,却并不仰视他,不悦地扫他一眼,反问:“和你有关系么?”
几乎在瑞萨亮出魔法阵的同时,她就已经在心底预设好了怎样出刀能最快杀掉他。可当那束银光照到她的身上时,听到了薄莎的声音后,她却改变了主意。
——薄莎已经好久好久没有和她说过话了。
她并不恋痛,只是行尸走肉久了难免会变得麻木。
直到那连结着薄莎血脉的光芒,穿刺到她的身上时,或许她才能有一些活着的真实感。正如她一次又一次用银针穿刺耳垂,也是在用尖锐的痛感提醒自己,她还没有真正地死去。
她只是,飘零太久了。
他走近她,强势的阴影再度覆下,语气竟然颤抖:“……你想死吗。”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的右眉轻轻往上挑动,像是冰封的山顶被冬日的阳光强势地破开一线,一道裂痕在寒冰层下无声蜿蜒。
此时,她的眼眸已经完全转成了狩猎时的深红,像是在对这个没有边界感的人类做出最后的警告:“是啊。”
不许再照射。
不许再走近。
“为什么想要死?”
他仍然紧逼,炽热有力的拳头抓住了护栏,带得床架也忍不住颤响。
他不明白——
为什么想要死?从什么时候开始想死的?心里有那么多不开心的事吗?那有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怎样才能让你开心点?能不能不要伤害自己?
能不能不要死?
转瞬,他又哑然。
他像是何不食肉糜的人,感知不到她的痛苦,只能偶尔默读她眼底的苍凉。
可是。
能不能不要死?
能不能不要死。
“和你有关系么?出去——”奥黛厉声道。
黎信步没有动,高大的身躯像是一座屹立的大山,被隔绝在了她的溪涧之外,他沉默地看她经过、淌走,奔赴注定会枯涸的命运,而他却什么也无法为她做,甚至连融入都不可以。
她一把将手上的针头扯了下来,床上溅落了朵朵红梅,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别动。”
黎信步绷着脸替她掩好被子,退后了两步,转身就走。在门口,与一群白大褂迎面撞上了。
为首的白大褂见他眼尾濡着一抹红,刚想要问,他却已经消失在了拐角。
前者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走进了医疗室。
紧接着,医疗室里传来了她的一声惊呼:“怎么好好的把针给拔了?”
奥黛审视地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年轻时髦的女人,眼线微挑,红唇张扬,蓬松的头发极富层次感地垂在耳边,脑后的一小撮绽开的头发像狼尾一样贴在了她的